沈華亭緩緩朝著龍椅走上來,淡聲道:“皇上請教,臣自當聽命。”
他站在皇帝趙禎的跟前,比趙禎高出一大截。趙禎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視線朝兩旁侍奉的太監看了一眼,收回來,麵上顯露出幾分不安。
沈華亭問:“皇上想上哪學?”
趙禎扭身望了望太皇太後,又望回沈華亭,咽了咽嗓子,謙聲的道:“太皇太後的鹹熙殿,太傅看看可行?”
沈華亭頜首,“臣遵命。”
太皇太後望著沈華亭,視線落回趙禎的身上,露出複雜的神色。
太皇太後讓宮女扶著跨過了門檻,趙禎與沈華亭隨在後方。
鹹熙殿內鋪麵傳來一股燥人的熱氣。沈華亭攏起眉頭,頓了一下步伐。趙禎似有所察,解釋的道:“皇祖母近日十分怕冷,故而殿中多燒了許多盆銀絲炭。若是太傅不喜,朕讓人撤去。”
沈華亭側目看了一眼趙禎。
“皇上為臣舍孝取義,若傳了出去,滿朝的清流又該說是臣的教導無方,說臣是個奸佞。”
趙禎竟匆忙低頭,雙手緊張地攥著龍袍,“朕、朕……知錯了。”
沈華亭抬手落在趙禎腰脊上,迫著他抬起頭來,嘴角噙著一絲淡笑:“皇上是君王,無需向臣道歉。”
趙禎繃著脊背,諾道:“朕、朕知道了。”
太皇太後回身望著,麵上神色說不出的複雜,心裏一陣涼似一陣。
她當遼王妃時生了兩個兒子,都十分地出色。禎兒是她的長子的兒子。小的時候雖然沉靜少言,可也不是如今這副低聲下氣的樣子。她理解,禎兒從小便是在遼王府步步為營中走來,不論是在遼北,還是上京,沒有過一日的安穩,當這個皇帝怕也不是他所願。可齊兒的孩子怎麼也不該是這個樣子。
有時候。太皇太後懷疑,這孩子隻是在裝樣子。可他裝得太像,她逐漸便也分不清真假來。
一個貪生怕死的君王。
又怎會是個好皇帝呢?
她是遼北哈魯特後裔。數十年前她們的部族人受盡韃靼人的欺辱。是景帝幫助了他們,後來,哈魯特歸順了大庸王朝。誓言效忠於大庸,效忠於趙氏。
那一年,領兵打跑韃靼人的是景帝的兒子遼王。她忘不了他騎在馬上殺敵的勃勃英姿。
後來景帝指婚,她身為哈魯特王的孫女,又是哈魯特有名的美人,如願嫁給了遼王,她心目當中的男子漢。
她有許多位兄弟姐妹,其中有一位庶出的妹妹,也是一位美人,後來也嫁給了大庸朝的男人——一個為景帝出生入死,卻隻能隱姓埋名的人。
太皇太後想起過往回憶,心中不禁一聲長歎。她多不希望,大庸王朝敗落在禎兒的手上。
沈華亭立在案旁,閑散地欣賞著一盆白茶花。茶花花期長,太皇太後殿裏這盆開得極好。正是從海齋樓的花圃裏搬來。
趙禎不時問他一些書麵上不解的問題,他不緊不慢的替他解答了。
期間太醫院的人來過鹹熙殿,給太皇太後按例診了一回脈。
“聽說皇上近一段時日,常去見閻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