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行駛穩當又快,忽然緩下來,又嘎然停止。王大慶皺起眉頭,頓生不滿,誤了楊嵩的時辰,他可交代不起!
這位公子如今可是朝廷三品大員,隨隨便便一句話,都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原本虔婆還猶豫太傅那裏不好交代。王大慶覺得虔婆太謹慎了。
林家女兒過去再金貴,如今也隻是奴籍身,林嫣既做了教坊司官妓,將來總要接各種各樣的客。今日不是楊嵩,明日也有其他官吏。
太傅不過一時興起,難道還真會為了林嫣一個小丫頭,與上京官員們為敵?
林嫣瞥了一眼王大慶狠巴巴的臉色,飛快的低下頭,攥著厚厚的衣裳,偷偷的往角落裏又移了移。
王大慶冷著臉,將車門拉開一截,不悅地捶了一拳,罵道:“混賬、怎麼回事!”
車夫隨著車門推動,身體往旁一歪,一頭栽倒在地上。
王大慶吃了一驚,跟著麵門一冷,一把帶鞘的劍指著他,王大慶一愣,沿著劍望去,可惜他還沒來得及看清,不喜手裏那把劍在他的頸側輕輕拍了一下,王大慶栽倒在馬車上。
單薄漂亮的少年立在馬車門口,單手將劍往前一遞,抵著車門,緩緩全數推開,望著躲在角落裏,嚇得失聲的小姑娘。
“下來。”他說。
說完,不喜轉過身。抬腳朝巷外走。
林嫣醒過神來,嚇得趕忙起身,心慌害怕地踏過王大慶的身體,從高高的車沿爬下來,厚厚的鬥篷掛住了,她懸在那裏,急得叫了幾聲,“哥哥、你別走!”
不喜停下緩慢的步子,轉身走回來,伸出一條手臂,輕輕一攬,把小姑娘放在地上。
林嫣站穩了,抬起頭看他,幾朵珠花將她彎彎的月牙眼襯托得水靈水靈。
“他們死了嗎?”她擔驚害怕地問。
“沒死。”不喜說完,轉身往外走。
他抱著劍,走得緩慢,單薄的身條在昏暗的巷子裏,有種說不出的瘦弱感,可他剛才一下子就把王大慶打昏了。
林嫣眨眨眼,愣了下,她趕忙提著裙子跟了上來。
不喜沒說要帶她回教坊司,還是帶她去什麼地方。他慢慢走在落雪的街頭,不時有撐傘的行人,行色匆匆趕著回家。
林嫣像是隻流浪的小貓,一直跟著他身後,她步子小,走不了一會,便要提起裙子小跑兩步。
熙熙攘攘的上京街頭,下雪的夜裏,人少了許多,可也還是不減繁華。
她呆呆地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中,燈火闌珊的夜下,不喜緩慢前行著,一個步子一個步子,走得很認真。
那些不小心蹭著他的旁人,抬頭看了一眼,立即躲開得遠遠的。而他隻是微微停步,看了對方一眼。
大概是怕他懷裏的劍吧?
林嫣卻不知怎地,她一點也不怕他。哪怕是初次見他的第一眼。
林嫣走得分了神,不小心撞上了一個挑擔子的行人,她趕忙道歉,替那小販撿起擔子上掉落的物品。
當她抬起頭的時候,前方不見了不喜的背影,她慌張了起來,提著裙子在這條街上小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張望著喊他的名字:“不喜?”
“不喜哥哥!”
林嫣不知該怎麼辦。冰冷的飛雪落在她的臉上,走過兩條街,已經凍得臉頰通紅。
她跑上一座圓拱橋,望著小溪兩岸闌珊燈火,到處望不見不喜身影,她忽然蓄起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
她喊:“哥哥!”
林嫣難過地蹲在圓拱橋的中央,抱著自己嗚嗚的哭起來。
不喜原本是想藏起來的,他想,她應當知曉回教坊司的路。至於王大慶,等他醒來大概要天亮了,後頭的事後頭再解決。
可看著林嫣滿大街的喊著他名字,追著行人的身影尋他,不喜看了一會,還是從暗處走出來,路過一家賣燈盞糕的小店,買了一份燈盞糕。
“給你買吃的。”不喜單膝蹲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