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華亭將手裏剩餘的穀粒一把灑了,從雲胡手裏接過帕子擦幹淨了手。林舒仰著臉柔柔的望著他,等著他回答。
“影衛家的孩子,自三歲起,便要開始來這莊子接受訓練。”他說。
“三歲?”林舒怔怔。從這麼小就開始要學著接受他們的命運了。
是呀,三歲。
解家出事時,他才五歲多,已經在這莊子裏待過不少的時間了。
沈華亭抬眼望了望頭頂的樹木,枝丫上掛著幾片飄飄欲墜的黃葉子。當年,他騎在父親的肩頭,才能夠得著樹上的果子,如今隻需伸伸手就能抓得到。
“倒也不是所有時間都在這兒,越長大訓練才越辛苦。隻是,這兒是每個影衛之家的孩子,都必須要成長的地方。”
他伸手摘下來一片即將飄零的黃葉,“除了訓練的辛苦,這兒也不是沒有過歡樂的時光。”
沈華亭牽起林舒的手,帶著她慢慢行走在莊子裏。
雲胡看了看,攔下了滿月他們,沒有跟上來。
沈華亭一步一步走得緩慢。
那時,哥哥們大他許多,他們有他們的事要去做,訓練已是十分的辛苦。他同宗元表哥年紀隻差了幾歲。表哥很愛同他玩,常帶他在這無影莊裏四處的跑來跑去。
林舒聽過幾回沈華亭提起表哥宗元,也是那七個孩子當中的一個。
紅葉山上,若非宗元表哥,也許一個孩子也活不下來。那時候,宗元表哥最多也才十三、四歲,也不過是個少年罷了。
“表哥性情明朗大方,俊貌出眾,又天資聰穎,是我們這一輩的孩子裏,十分出色的一個。若宗元他還活著,如今,會是個俊朗又愛笑的男子,不知多少上京的女子,會為之傾心愛慕……”
行走在無影莊裏,每到一處,沈華亭都會停下腳步。
林舒站在沈華亭的身後,望著他絮絮同她講著他與宗元表哥在無影莊裏淘氣頑皮的一樁樁事。
他很少同她說這麼長的話,偏整個人身上,都染上了一種陰沉孤涼的情緒。
林舒望著他的背影,心裏有一種難安的預感。
“華亭……”她忽然想開口喚他。
沈華亭轉過身看著林舒,走回她的身前,不緊不慢理著她麵龐上,隨風吹亂的幾根頭發。他盯著她的眼,說道:“等本官死了,便讓皇上將此莊子付之一炬,天下再無影衛。世人很快便會將我們忘了,如同過去從未存在過,菀菀可會還記起同本官相處的一朝一夕,偶爾惦念?”
這原本是兩個人心口不宣的默契,可這一刻他卻主動捅破了。
他知道她去問了鹿鳴,她也知道他什麼都清楚,清楚的知道,她在企圖挽留他,讓他對她生出不舍。
可那些一條條在他眼前被奪走的鮮活的生命,她又怎能自私去要他衡量孰輕孰重,一定要選擇為她留下?
林舒心口拉扯的一疼。她仰著麵望著他,斬釘截鐵,說:“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