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個孩子(1 / 2)

宋歎是在長輩們的欣慰和歡悅下出生的,從小小臉容就能看出,跟母親長相很相似,淺棕卷發,白皮膚,眼眸明亮,挺翹鼻尖,清秀可人。

母親是西班牙人,在幼年時隨父母定居上海,從小懂中文,還會說地道的上海話,是名護士,也是宋清的同窗好友。在雙方父母的撮合下,與宋丙交往半年後就結了婚。

宋丙性格謙和,妻子更是個溫順乖巧的人,兩人婚後生活融洽。可宋丙深知張東的野心漸大,盡管張家莊的事業蒸蒸日上,仍然越來越貪婪。再加上風行瓊的狠戾絕情,威逼他對嬰兒時張臣投毒的事,更讓他自責萬分,內心惶恐,終究宋丙慢慢變得沉默寡言。

女兒的出生,算是他煎熬時期的一束光明,血脈相傳的喜悅讓他開心過一段時間。直到7歲的張臣吐血暈倒,命運也在那天掀翻軌跡。

一波波重擊將宋丙壓倒,他以死謝罪又何嚐不願,可他想到從前愛過的姑娘,跟不知去向的女兒,還有如今的妻子和小小宋歎,都是不可以被"牽連"的家人。他咬牙忍著痛,擦拭嘴角的血,跪在妹妹宋清跟前,訴說了自己長達7年的罪孽。

3天後,張東終究答應宋清,放過宋丙,讓他回國,從此別再出現在自己麵前,脫離現在擁有的一切。宋丙死灰著臉,懇求離開前與妻女見一麵,張東這時狂笑不止,有小弟將一疊照片與親子鑒定,往宋丙身上扔。

宋丙垂目看完內容,僵著不動。張東轉身離開,丟了句冷成冰渣的話,"你的妻子和女兒都不是你的。"

中秋才剛過,月亮依舊又大又圓,天空與海麵相映,今晚海浪溫柔了些,可夜風比前些日子凜冽,秋意漸濃,遠鄉團圓的人有沒有提前道別?

宋丙心想,在船板上站了很久,身上披著一件深棕色毛線外套,近期他總會想起往事,想起故友和愛過的人。要是當年他沒有在日本的地下室救人,張東會變成怎樣?要是他當初跟丁讓孫曉一起回國,自己會甘心麼?要是他……沒有答應湯一去福利院。

3年前的深夜,宋丙守了一個多小時,才潛入福利院地下室,按湯一要求找關於"曳"的身份資料,卻意外發現林義的兒時照片,這女孩長得跟她媽媽小時候一模一樣,都是同村一起長大的發小,他絕對沒認錯。用手電筒的光,仔細查看入院時間,也剛好對上她失蹤的年月,這可是他的親骨肉。

林義比湯一年長9歲,資料顯示她在15歲時才被一對香港夫婦領養,上邊還有養父母身份信息。宋丙抄了下來,翻了很久,發現關於孤兒信息的文件很多,每年有進來福利院的孩子,也有出去的,少部分是嬰兒,大多數是幾歲的,但小孩數量卻一年比一年減少。

從戰亂時期到太平盛世,宋丙對於林義能在小時候被收留於此,還是心感欣慰的,畢竟好歹有個庇護的地方。可當他再撬開另一個箱子時,裏邊的陳年賬本就讓他震驚不已,壓碎三觀。

原來福利院是家販賣人口,訓練"打手"的地方,披著偽善外衣,接受各地善信者與政府部門資助,有"資質"的孩子以高價被"領養",而"普通"的孩子則按正常手續送走,每年都有不少交易,收益不菲。宋丙看完一疊名單,每個被特殊領養的孩子,都有一串數字密碼做代號,他脊背發涼,想到女兒也是其中一名,便決意放火……

然而兩個月後,他將湯一的原先身份"唐曳"的文件,交給當時正在潛伏的林義手裏,從此林義就利用"唐曳"這個名字的身份,混在地下組織,並殺出了一條血路。

一麵是風月場所的尤尤,一麵是殺手界的"唐曳",而真正的林義,早就燒毀在那場火光裏。湯一燒毀的文件,被他複印了一份出來,宋丙每每想起,都有股酸意壓著眼角,這種感覺日漸沉重。

他深深歎一口氣,轉身走進船艙裏,小小煤氣灶上煲著中藥,苦澀夾著淡淡腥味,關了火,將藥汁倒進碗內。喝了幾天,宋丙覺得體內稍微順暢了些,咳血減少,他往木板床底抽出半舊的小本子,用筆寫下幾味草藥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