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義用手背擦淚，轉身去看宋丙，黑影晃了晃，摔在沙灘上。
她一驚，眼皮跳了下，光著腳往他跑，＂宋丙！＂
血腥味清晰入鼻，她抱起宋丙，月色下一臉死灰，半臉的血順著滲到衣領位置，胸前一大塊深跡，＂你毒性發作？藥呢？＂
宋丙喘著一口氣，抬手抓她胳膊，＂林義……＂
＂我送你去醫院，你快站起來！＂林義打斷他，攬住他胳膊準備使力，宋丙拍拍她手背，＂沒用的……我不行了。＂
＂我開車很快！＂林義吼了句，宋丙鼻腔又冒出鮮血，濕乎的順著下巴，再次滴在布料上。
＂阿義。＂沙啞蒼老的哽咽聲很輕，＂我的命……本就早該沒的。＂
＂收手吧……回阿森身邊照顧她，我欠她的……＂宋丙咳了兩聲，嘴裏全是血，皺緊的臉又鬆了些，＂來世……＂
＂師父！＂一身黑衣的湯一跑著過來，在宋丙身前抬腿往林義踢去，林義鬆手往側邊躲避，裙擺揚起細細沙子，＂媽的！不是我！＂
＂你就狡辯！＂湯一往她撲去，林義起身用手肘頂著攻擊，火氣一下炸裂，＂真不是我！＂
＂湯一……＂宋丙氣若遊絲，手指卻抓了把細沙，冷汗濕了滿臉，淚水更鹹。
＂師父，你怎麼了？＂湯一鬆了手勁，側過身就跪在他邊上，膝蓋在細沙裏擦了下，嗅到血腥味，看見大片血跡，＂藥丸呢？＂她搜他領邊一側口袋，沒有藥瓶，反而一手粘糊，翻掌看，湯一清楚那是什麼。
眼睛一酸，她飛快攬他肩膀，使勁拽他起身，＂師父起來！＂她扭頭對林義吼：＂過來幫忙！＂
＂徒兒對不起……＂宋丙說完，整個身體沉下去，瞳孔散渙，卻映著天上的月亮。
男人手裏沙子一鬆，從指縫間散開，他仿佛看到自己出生的那片海，陽光下，與同伴們搭好的小木船，大家合力將小船推向海，男孩膽子大，攀上船後還晃蕩幾下，女孩兒在沙灘上歡叫……
＂阿森……＂
＂師父！＂湯一抱住他喊，＂不！你還沒對我講真話！我們還沒完成任務……＂
＂你別死！你這老騙子！＂
林義赤著腳，束好的發型微亂，裙擺飛揚，紅腥著眼看了好久，抱著宋丙的湯一。
沉沉夜色被月亮清照，船艙燈光投了一小塊沙灘，海浪慢了下來。遠處樹林裏有一雙眼睛，正緊緊盯著，直到聽見了低嗚的哭聲，他才動身扭頭離去。
今晚上野公館的飯局，來得全是大人物。晚餐過後，大家坐在大廳裏交談，李局長與張東認識多年，兩人聊了幾句近況後，他主動向張東介紹邊上一身警服的男人。
＂這我外甥，林七，在局裏混了幾年。＂
＂後生可畏。＂張東點頭讚歎。
＂你家小子還不是青出於藍！＂李局長說完看向對麵沙發的張臣，華麗正裝，英俊出眾，與身側穿著豔色和服的雅木，同樣是少有神仙容顏。
目光停在張臣一旁的蘇立身上，張東今晚還帶了自己的幹兒子，與眾人同桌共餐。可很明顯，上野夫婦沒太在意這位年輕人。而閱人無數的李局長，卻看出他的不一般。
＂還要抬望老友你，多些關照。＂張東突然接話，掃了眼林七肩上警章。
＂喲，哪裏還用得上我這老頭，在香港……有你親家就夠了。＂李局長聲音不高不低，帶點調侃。
上野那邊聽到夫人替英籍高官翻譯了什麼，拍腿哈哈大笑。他是出了名的笑麵虎，朗爽笑聲時不時響起。一晚下來，大家很少提及政事，也沒有一味講生意經。
這明晃晃的打太極，客套中，處處彰顯出上野大老板，在香港的深厚人脈。無論是將退位的老局長，還是下屆接任新秀，都與今晚的東主，此處男主人有著密切深交。
張東話不多，更多的是聽。時不時抿嘴笑，穿和服的女傭給他遞擦手巾，他接過後低聲說：＂謝謝。＂女傭顯然愣了下，慌張著臉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