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連問了三次有關於四川的奏章到了沒有,沈拓也連去尚書省催問了三次,可答案都是一樣,還是沒有。這不,聖上又在問了,沈拓隻得再往尚書省跑去。
“吳大人,四川的折子上來了沒有?聖上已經問過好幾次了。”沈拓來到尚書省衙門,直接找到了尚書令吳弼。
吳弼抬頭偷偷打量了他一眼,感覺火候差不多了,以輕微的動作從公案下的暗匣裏掏出其實已經到了幾天的奏章,笑道:“沈公公來得真及時,剛剛才到,這不是嗎?”
沈拓拿了折子,也沒多說,扭頭就走。心裏卻暗罵,好個膽大包天的吳弼,你當我三歲小孩?這麼巧就到了?不會是早就到了尚書省,你一直不往上報吧?聖上任命你為尚書令,不過是為了阻擋一下那些反戰派大臣的意見,你還當了真了!我等著看你倒黴的時候!
回到禦書房,沈拓直接把奏章呈了上去,王鈺連忙翻看閱讀。這是陸遊執筆,漢王署名的奏章。他們到了四川以後,先是安撫百姓的情緒,繼而接見百姓代表,聽他們陳情。卻發現,四川官場的水很深,有人明知皇帝有旨,減免四川皇糧雜稅,卻還是巧立名目。
這還不是激起民變的主因,有人對當地官府不滿,要上京告禦狀。但四川某些官員,派人中途攔截,據說是殺了人,這才引起公憤。
看到這裏,王鈺感覺挺不錯,至少王戰一去不久,就查出了苗頭。可往後看,事情就不對頭了。
既然百姓抗拒交稅,又有正當理由,那就應該順從。那些多征的糧款,相關官員必須吐出來。可四川官員相互串聯,官官相護,陽奉陰違。不但不坦白交待,反而刺激百姓,散布不實謠言,鼓動不明真相的百姓衝擊漢王所在的衙門。
“這幫汙吏!王戰為什麼不殺一儆百!”王鈺突然將奏章狠狠拍在龍案之上,厲聲喝道。這種情況,那還用說嗎?帶頭的人,就地正法!你堂堂皇長子,代表的是皇帝的權威,誰敢違抗你?
沈拓見皇帝動怒,正想上前規勸,突然看到王鈺手撐著頭,太陽穴不時鼓起,額頭上青筋直冒,顯然是極為痛苦。
“陛下?陛下?陛下!”沈拓嚇得不輕,上前扶住王鈺,大聲呼喝著下麵的趕緊宣禦醫!
大燕顯德元年十月,王鈺舊傷未愈,又添新病,臥床不起。滿朝文武,憂心忡忡,皇後童素顏與貞妃楚紅秀守護在皇帝寢宮,寸步不離。因皇長子離京,朝政一時無人打理,幸得耶律南仙從旁協助。
十一月,從四川傳出消息,成都局勢進一步惡化,皇長子的到來並沒有緩解緊張。四川總督上奏,雖未明說,但言下之意已經在要求朝廷重新派遣得力大臣前往平息事態。王鈺聞訊,病勢更加沉重。
他一病,朝中部分大臣開始活躍起來。朝野上下風傳,漢王生性暗弱,難以控製大局,非得另外挑選合適的人選才行,這裏的合適人選,隻差沒有直接點明是誰。此時,有極個別大臣甚至上奏,請求皇帝立英王為皇太子,以防不測。但奏章被耶律南仙壓下,並沒有呈到王鈺麵前。
深夜,吳國公府的書房內仍舊亮著燭火,年邁的尚同良正埋首於案間,奮筆疾書。一道奏章剛要完成,他似乎覺得不滿意,揉作一團,又重新開寫。
“……今陛下病勢日漸沉重,臣為大燕江山千秋萬世計,不得不冒死上奏。近來朝野傳聞,非英王不能繼大統。臣竊以為,英王年少,心性未定,若立為儲君,臣必形成母強子弱之勢,於國於家,有害無利,前車之鑒,不得不防……”
尚同良好大的膽子!竟然將矛頭直接對準英王母子,而且似乎還在影射貴妃耶律南仙!以他百官之首,六朝元老,兩國宰相的特殊地位和影響,這道奏章一捅上去,絕對要把天給捅漏!
寫好奏章,吹幹濕墨,尚同良神情凝重。他心裏明白,一旦上奏,自己就會得罪許多權貴,而且太子人選想必聖上至今沒有定數,如果中意英王,自己就會兩麵不是人,內外不討好。
可事到如今,不得不走到這一步。先不說英王的品行節操如何,也不管他有沒有治國之才。如果他被立為儲君,一個親娘,一個庶母壓在頭上,對國家百害而無一利。此次聖上病倒,朝政大事悉數交於耶律貴妃,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必須給皇帝提一個醒。
扣門聲驟然響起,尚同良一驚,忙將奏章合上,藏於案底,問道:“誰?”
“老爺,宮裏沈公公求見。”門外傳來家仆的聲音。沈拓?這麼晚了,他來幹什麼?奉誰的命令,聖上?貴妃?
“快快有請。”尚同良直感覺心跳得厲害,沈拓是內侍省一把手,聖上身邊的心腹,他此時到來,必有大事。
門開處,一身便裝的沈拓匆忙而入,人未停住,先施禮道:“見過老相爺。”
“快坐,來人,上茶。”尚同良迎前上去。
“不必了,事態緊急,我說完就走。”沈拓氣喘籲籲,胸膛不住起伏,顯然是來的時候十分著急,這事情小不了。
尚同良讓他坐下,也不客套,沈拓看來是真急了,居然喧賓奪主,直接讓尚府的家仆退下,掩上房門。而後,探過身去,小聲說道:“相爺,陛下今日病勢越發嚴重,已經不能下床。特命卑臣出宮,急召相爺麵聖。”
“什麼!”尚同良大驚失色,猛然起身,又突然坐了下去,仿佛失了魂一般。這可如何是好?陛下一身係天下安危,若有個不則……
“相爺,還有一事,小人冒死相告。您千萬替我守住秘密,如果漏雨,我人頭不保。”沈拓管不得尚同良魂飛天外,語速極快的說道。
稍微回神,下意識的問道:“公公放心,不知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