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殺：虛空狂風
熊熊篝火，燃燒出了跳躍的光與熱，這象征生命的原始能量，源於自然，卻又非出自然。織田家禦用忍者〖羅刹眾〗在京都的大本營，真見神社正堂大殿內，羅刹忍法中最神秘不可思議的〖金剛曼荼羅查克拉密法〗，正逐步展現出它不為人知的真麵目。
下穿紅色長襦袢，上著純白千早，頭上斜插造花與金簪，垂發帶神樂鈴。八名儼然一身巫女正裝的羅刹女忍，以真見神社主持，擁有〖天運之目〗的〖真見〗深雪為首，整齊列成曼荼羅八葉之陣，將〖羅刹眾〗首領左馬助團團環繞。巫女們肅然端坐，雙手結印，全神貫注地閉目喃喃祝禱。陣陣低沉而規律的吟哦聲縈繞於著宏大空間內外，持久不散。以特殊手法堆疊而成的熊熊篝火雖然燃燒正旺，深雪背上衣衫仍不見半絲濡濕。反觀篝火背後閉目結枷跌坐，全身赤裸，隻在腰間係著一條檔兜布的左馬助，早已是汗流浹背。
冗長的真言密咒已經吟頌著超過兩個時辰，此刻，密法儀式也終於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不是因為炎熱，而是因為緊張的心情，深雪那高挺的鼻尖上微微滲出幾點細微汗珠。堅實心合掌印、虛心合掌印、未敷蓮華合掌印、初割蓮華合掌印、顯露合掌印、蓮花拳印、金剛拳印、外縛拳印、內縛拳印……由最基本的十六印母，衍生出了萬千莊嚴妙態。無數繁雜手印配合漸趨漸急的持誦而有若流雲舒卷，在那雙纖美玉掌上紛呈疊現。濃厚的秘咒法力籠罩了整座大殿，無論任何人隻要稍微踏足此地半步，都立刻就能感受到，由皮膚上傳送過來的陣陣麻痹感。
驟然，深雪妙目半啟，低聲輕叱。七名巫女結成〖彈定印〗，側身麵向深雪。七道如月銀輝透印生發，盡數貫注在雙掌定格為〖成就一切明印〗的神社主持之身。祥光繚繞，深雪仰首向天，進入〖無我〗的失神狀態。雙掌掩額，緩緩往左右分開。額心正中徐徐裂開一道細縫，天運之目，開啟。
持誦聲陡然更呈高昂，天運之目內金光燦爛如日。無數梵文密咒伴隨那光芒隱隱透發，直衝霄漢。忽然間，深雪雙眸恢複寧定，向左馬助垂首登視而去。天運之目金光籠罩之下，羅刹眾首領遽然大震，端坐之姿不改，冉冉離地飛升半尺，緩緩旋轉起來。他全身的骨發皮毛都淡淡隱去，上下內外盡呈透明，驟然看去，十足一尊玲瓏剔透的水晶雕像。
一線如蛇紅絲，從左馬助身體正中，雙腿交疊處茁壯生長，蜿蜒向上遊動。由最下海底輪開始，經生殖輪而至臍輪，由心輪到達喉輪，再躥上眉心輪直達頂輪。七輪齊啟，中脈貫通，源於宇宙中最神秘而不可思議的生命能量，在深雪的咒力推動下被源源不絕吸納入體。一呼一吸之間，經由左右鼻孔出入的太陽太陰二脈精練提純，如醍醐灌頂，又似甘霖潤澤幹涸大地，不住緩緩修補著左馬助因為強行使用〖因陀羅九字真言降〗以後，而遭受嚴重破壞的五髒六腑與骨骼肌肉。
憑籍真言密咒的共振，把〖天運之目〗的力量增幅到最顛峰，然後通過查克拉之光，將深雪和左馬助兩人的全部意識緊密相連，再由深雪操縱左馬助的身體強行開啟七輪三脈，吸納宇宙之氣進行療傷。功能可生死人，肉白骨。這就是〖金剛曼荼羅查克拉密法〗的真正秘密所在。
然而，人體的靈魂最是脆弱不過。此時此刻，在場所有人都因為全身心投入密法施展，而處於徹底的不設防狀態，隻要稍受驚擾，那麼不管是左馬助還是深雪，甚至連身旁的七名巫女，都將同時被龐大的宇宙能量反噬所傷害。輕則變成失去自我，渾渾噩噩的白癡；重則因為無法容納過多的生命能量，就像澆多了水的植物，急劇衰老致死。
而這種危險狀態，要整整維持至少半個時辰以上。
劍麻呂懷抱著〖銘刀·虛空藏〗，盤膝端坐在殿外走廊之下，臉上仿佛凝固了萬載玄冰。盡管並未對任何人心存殺機，可是蘊涵於那已融合了天地至理之〖無形位〗中的森然氣息，卻已經明明白白地向身周三十步以內的所有生物傳遞出一個簡單而致命的信息——靠近者，死！
在這份不需言語宣讀的警告之下，無論是潛藏草叢內的各式夏日鳴蟲，還是夜宿枝頭的棲鳥，全都早就紛紛逃遁得無影無蹤。如今的神社廊下，唯剩了一片鴉雀無聲。
草鞋與衣衫拂過青草的沙沙聲由遠而近，劍麻呂雙耳微動，霍然睜開那雙完全看不見任何事物，卻透發出幽幽青光的灰白眼眸，扭頭轉向廊下由鵝卵石鋪砌而成的精致小路，雙唇所吐出的字句，比冰雪更冷。
“不知火，妳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不知火妙低頭看著自己草鞋上的泥土。用不著眼睛，劍麻呂都能感覺得到她語聲中所流露的消沉與猶豫。
“還出去麼？”
“我……還未下定決心。”不知火咬著下唇，道：“不過如果可以……我不想離開左馬助。”
“不後悔？”
“我不喜歡後悔。”
“很好。”
“你……不問我出去幹什麼，見了些什麼人麼？”
“那是妳自己的事，我沒必要關心。”
“可是……我們不是同伴麼？”
“同伴？”劍麻呂嘴角肌肉牽動，似笑非笑。“對我來說，隻有這柄〖銘刀·虛空藏〗才是唯一的同伴。當然，左馬助不會這麼想吧。”
不知火雙眸陡然閃過一抹明亮星光，抬頭從劍麻呂的肩頭上往神社大殿內望去，道：“現在……裏麵怎麼樣了？”
“是最關鍵的時刻。他們不能被幹擾。這裏有我守著，妳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