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已經失蹤一個月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江墨鬱鬱寡歡的看著窗外的飛鳥,不知道第多少次歎了口氣。
隨著他待在這裏的時間越來越長,黎爍澤的脾氣也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差,不過江墨也知道,人家並沒有義務收留自己,更何況他還一邊吐槽自己矯情一邊給自己倒騰出了一張放好味道的小床。
雖然比起之前家裏昂貴的床墊,他在這裏每天都睡得肩膀酸痛,但江墨已經不敢奢望什麼,他就像是被世界遺忘的一小粒塵埃,無論是外界還是黎家甥舅都將所有的關注點放在了尋找江帆身上。
這一個月以來,他每天都在懊悔中度過,其實這些年他有很多次跟江帆好好說話的機會,可他卻隻顧著發脾氣,把所有的一切都怪在江帆頭上,如果江帆真的回不來了……
江墨立刻停下了思緒,隻要一想到這個可能,他的眼淚就止都止不住。
“……江墨!!!”黎爍澤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來,江墨回過神,忙擦了眼淚快步走向廚房,略帶緊張的問:“怎、怎麼了?”
黎爍澤指著碗櫃質問:“你是不是又打碎盤子了?”
小心的銷毀了所有殘渣的江墨心虛的把貼了創可貼的手指背到了身後,“沒、沒有啊。”
“沒有?”黎爍澤毫不客氣的拆穿道:“這是我在拍賣會上買回來的七件套,每一個圖案都不一樣,你以為你把它丟了我就不知道了?怎麼,你在報複我之前指使你刷盤子的事?”
“沒、不是……”江墨小心解釋:“我昨天做了一盤菜,覺得味道還不錯,想盛出來端給你吃,但是這個太滑了,我不小心沒拿穩就……”
黎爍澤翻了個大白眼,無語凝噎道:“那你怎麼不去碗櫃裏拿普通的盤子,非要用這套名貴的?”
江墨的聲音更低了:“我看這個好看……”
黎爍澤抬手止住了話題:“得,您小少爺以後別進廚房了,上次做個飯差點沒把消防招來,還浪費了我那麼多名貴食材,我算看出來了,你就是老天派來給我磨練脾性用的。”
江墨沉默的低下了頭。
有時候差生之所以總是被老師批評,就是因為越是挨罵越是害怕,越是害怕就越做不好,越是做不好就越挨罵。
江墨就陷入了這樣的惡性循環裏,原本他做這些隻是不想被黎爍澤嫌棄自己白吃白住、感謝一下黎爍澤收留自己的恩情,可到頭來卻導致黎爍澤對自己的偏見越來越大。
寄人籬下的孤苦和整天被奚落的壓力讓江墨感到崩潰,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滴滴答答的落了下來。
黎爍澤最受不了他這說兩句就哭的性子,“哭什麼啊,我又沒冤枉你,這麼貴的東西,你悄麼打碎還想瞞著我,我說你兩句不應該嗎?就算是同居室友也得出點力啊,你可倒好,什麼活都不會幹,整天跟大爺似的往那一躺,一說就哭一說就哭,我真是……算了算了,想想就來氣,我回公司住,你自己待著吧。”
在黎爍澤的潛意識裏,江墨就像是他的一個員工,員工做錯了事,他這個老總批評兩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雇傭關係說到底不過是一場金錢交易,對於江墨這個從來沒有過社會經驗、還被江謹深故意養廢的人來說,所有的批判都是他一無是處、甚至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明。
黎爍澤是在很久之後才反應過來,江墨越來越沉默寡言了的。
最開始說他幾句,他還能炸著毛懟回來,有時候還會賭氣不吃飯,非要自己叫上好幾次才不情不願的下來。
但最近,不管黎爍澤說什麼,他都隻是沉默的點頭或者搖頭,有時候甚至回來的比黎爍澤還要晚。
這天黎爍澤難得良心發現,從外麵打包帶回了些江墨愛吃的東西,但見江墨神色鬱鬱,吃了幾小口就說吃飽了,然後就要起身回房間,黎爍澤這才忍不住開了腔,“你白天幹什麼去了?”
江墨就低低的回了句:“出去散散心。”
黎爍澤抬手摸了摸鼻尖。
……應該不是他的錯覺,這小孩好像真的有點抑鬱啊。
不是,現在的孩子心理素質這麼差嗎?他要是在公司把活兒幹成這樣,早就被他家老爺子抄起拐棍揍了。
“房租錢……還有弄壞東西的錢,我都會賠給你的。”江墨又補了一句,隨後才拖著步子上了樓。
黎爍澤:“……”
難道是欠債太多心理壓力太大了?
說什麼要還錢,他哪兒有錢,估計是一時慪氣吧。
心大的黎爍澤一邊吃著特意為江墨點的甜口菜係一邊想。
‘賺錢真的好難啊……’
江墨看著桌上破破爛爛的幾十塊紙幣,生無可戀的歎了口氣。
他覺得工作這件事實在是太可怕了。
發傳單會因為玩偶服太熱而中暑,去鬼屋當npc會把自己嚇得半死,當促銷員會因為社恐一瓶都賣不出去……
就這麼點錢,他都不好意思還給黎爍澤。
江墨試著拿這些錢出去買菜,結果驚訝的發現原來菜那麼便宜。
他興高采烈的買了好多,結果因為太沉了,隻好被迫斥巨資打車回家。
時間還早,也沒動用黎爍澤的錢,就算失敗了對方也不會知道,江墨這麼想著,心理壓力一下小了不少。
一旦放鬆下來,除了因為菜裏還留著水珠、下鍋的時候被油點蹦了一下之外,這次下廚竟然還算成功,雖然味道隻能說是勉勉強強,但也算是能吃了。
黎爍澤回來的時候,就見到一隻小Omega跟隻小蜜蜂似的繞著餐桌轉,碩大的餐桌上隻擺著一盤綠油油的炒青菜,江墨還在嚐試著把它擺的更好看些。
難得做成了一件事,江墨的臉上總算有了點笑模樣,“要嚐嚐嗎?”
黎爍澤嫌棄的撇了撇嘴,“就這?看著一點食欲也沒有啊。”
江墨哼了聲,二話不說就把菜往自己這邊挪了挪,“愛吃不吃。”他享受著自己的勞動成果,難得免疫了黎爍澤的毒舌攻擊。
黎爍澤卻偏要欠兒欠兒的湊過去跟他搶,“嘿,你用我的錢買的菜,我為什麼不能吃?”
江墨終於可以理直氣壯的反駁他:“這不是你的錢。”
“嗯?”黎爍澤一邊嚼著竟然真的味道還不錯的青菜一邊納悶,“那你哪兒來的錢?”
江墨才不想告訴他,繼續低頭吃自己的菜。
黎爍澤細細的打量著他。
這小孩好像比剛來的時候瘦了不少,下巴都變尖了,臉也好像黑了那麼一點……
不會真的出去搬磚了吧?
黎爍澤幹咳了一聲,還在心裏給自己找補,也挺好,這不是被自己幾句話激得上進了麼。
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小掛飾,逗小孩似的握在拳頭裏,然後突然在江墨眼前張開手,“你看這個。”
江墨一抬頭就看見了一個布靈布靈的流沙鑰匙鏈。
好、好好看!旁邊還有毛絨小兔頭!
因為沒錢已經很久沒買可愛小玩具的江墨抿了抿唇,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這個怎麼了?”反正又不可能給我。
黎爍澤看他那寫滿了想要的渴望眼神就覺得好笑,“你喜歡嗎?”
江墨摳著手回他:“我沒有錢……賺的那些都花光了。”
黎爍澤又撓了撓臉,“這個是公司的紀念品,不要錢,我留著也沒用,給你玩兒吧。”
江墨半信半疑的接了過來,然後眼神發亮的翻來覆去倒騰了好半天。
黎爍澤:“……”
這小孩……好像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樣啊。
‘都已經過了這麼久,黑市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應該是忌憚警察的追查……所以我去外麵住應該也沒問題吧?’
江墨給自己算了筆賬。
從房租錢到吃飯穿衣的日常開銷,他扣扣搜搜的算了個最低總額出來,然後對著那個不知道該怎麼賺到的數目望洋興歎。
寄人籬下的處境每天都在消耗著他為數不多的生活熱情,他實在是太想有個自己的小空間,穿個T恤往床上一躺,吃吃外賣追追劇,再等等江帆的消息,而不是每天膽戰心驚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做錯事就招來黎爍澤毫不客氣的批判。
然而無數次的嚐試都以失敗告終,距離達成目標存款數額也遙遙無期,在這樣每日每夜的焦灼中,江墨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事情的起源是他在網頁上看見了一個小廣告,上麵寫著專門招收Omega,長相漂亮的優先,薪酬豐厚。
江墨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廣告的用意。
對於自覺一無是處的江墨來說,這是他最厭惡的事情,卻也是他唯一的資本。
起初他隻是在那個頁麵上停頓了一會就退了出來,直到幾天後他突然提前發情,黎爍澤開會開到一半親自給他買了抑製劑回來,捂著鼻子在門口嘟囔Omega可真是麻煩時,他才又動了這個心思。
彼時江墨一邊抖著手給自己打針一邊反駁,“如果你想繼續開會可以派秘書或者叫外賣給我送啊!別什麼都往我我頭上扣……”
黎爍澤隻當他是小孩子嘴硬,“嘿,合著我大老遠給你送東西還送出錯來了是吧?就你這個社恐的性子,真要是來個陌生人你敢給開門嗎?”
明明是在擔心對方的安全,但這話從黎爍澤嘴裏說出來分明就是在指責對方不懂事。
本來發情期就難受的江墨腦子一熱就倉促的做了決定。
他循著廣告聯係過去,對方問他要了照片,隨後表示歡迎他隨時入職。
江墨其實當下就後悔了,但對方給出的報價讓他瞬間就被迷了眼。
一次,隻要一次,就可以負擔得起他一個月的生活費。
出門“工作”前,他認認真真又急不可耐的給黎爍澤留了一封信,說自己已經找到了工作,不需要他照顧了,這段時間謝謝他,以後自己一定會把錢都還給他的雲雲。
寫這封信的時候他的心情很輕快,但真的走到那家店門口時,他心裏又充滿了躊躇不安。
他不知怎的想起了那時候江帆踉蹌的步伐和鮮血淋漓的指甲。
如果他有江帆一半……不,哪怕是十分之一的堅強,大概也不會選擇重蹈覆轍。
可是他能怎麼辦呢?他指望不了生死未卜的江帆,也不想再去依靠把自己當做累贅的黎爍澤。
他站在那個霓虹燈下,往前一步是深淵,回頭望去是斷崖。
他隻能艱難的安慰自己,黎爍澤現在應該已經看到了那封信,正在為終於擺脫掉自己感到高興吧。
遲遲沒有等到人的老板推門走了出來,一眼就見到了這個長相漂亮的Omega。
他在心裏吹了個口哨,心說這可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尤物。他極度熱情的拉著江墨簽了合同,每當江墨想問點什麼,就會被他顧左言他的岔過去。
社恐江墨在對方的鼓動下簽了字,然後就被要求換上製服跟著對方來到了喧鬧的大廳。
江墨之前去的好歹都是上流社會的晚宴,哪兒來過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他耳朵疼得什麼都聽不清,就見幾個拿著酒杯的混混Alpha衝著自己露出滿意的笑,還伸手跟老板比劃價格。
江墨怕得想跑,但老板怎麼可能放過到嘴邊的肥肉?
他跟幾個Alpha一起攔住江墨的去路,然後江墨就被連拉帶拽的扯進了一個包廂。
隔音極好的門被砰的一聲關上,渾身酒氣的Alpha熟稔的問向江墨:“第幾次?會玩什麼花樣?”
江墨縮在房間角落裏怯生生的說:“我、我後悔了……我不做了……我要回去……”
Alpha嗤笑了一聲,還以為江墨是家裏突生變故的大學生,“看來是第一次啊?那我點子可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