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
楚雯勉力睜大眼睛,想看清楚他的臉,一會兒是蒙恪銀,一會兒是那個神秘少年,兩張臉不斷重疊又分離,晃得她頭暈眼花。
但“蒙恪銀”似乎覺得沒有意思了,於是鬆開了手,沒了倚靠的楚雯軟綿綿地滑了下去,臉頰觸到冰冷的地麵。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腦子暈乎乎的,連帶著耳朵也不好使了,楚雯竟然聽見孟瑤朝蒙恪銀的方向輕輕喊了一句:“蒙郎。”
什、什麼?孟浪?
楚雯簡直是要懷疑自己耳朵有問題了,因為那聲音既輕且柔,如同滿懷春意的少女,含羞帶怯地呼喚自己心上人的名字,就像兩個令人恐懼的怪物忽然彼此靠近試圖取暖。
這可真是太他媽的驚悚了!
楚雯緊緊閉上眼睛,好恨自己為什麼不跟別人一樣直接昏死過去,她可是一點都不想偷聽別人大聲密謀。
但是很快這種擔憂就消失了,就像是天忽然塌了下來似的,屋頂離她越來越近了,視線越來越狹窄,隨著重物壓下,嚴絲合縫,而眼前的最後一絲光芒,也終於消失了。
“嘻嘻嘻……清明和穀雨,龍澤迎新娘。”
那首童謠就像最深的夢魘似的,叫人無處可逃。
她小時候最害怕黃昏了,因為隨著黃昏到來,夜幕就要降臨,鬼就會出來了。
一座荒蕪廢棄的老宅,散發著陰森森的鬼氣,白燭高燒,亮如白晝,廳堂內一副漆黑棺槨,簷下垂著白布,中間是一個大大的“奠”字。
她被人擁簇著,無數雙如死人般慘白的手觸碰著她的身體,他們為她梳洗、更衣、上妝,然後稱讚她好看極了,但說這話時,他們的眼珠子永遠不能轉動,兩坨殷紅的胭脂糊在慘白的臉頰上,就像紙紮的人一樣。
她看見過鏡子裏的自己,身穿著大紅色的嫁衣,就像是一具鮮豔的屍體。
族裏的姑婆用枯黃的雙手替她梳頭,同時嘴裏還會念叨著:“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
姑婆的年紀很大很大了,從她記事起姑婆就是老態龍鍾的模樣,明明老得快要入土了,但族裏每次操辦這種婚事,都要請姑婆給新娘子梳頭。
“三梳子孫滿堂,四梳梳到……”
念到這姑婆忽然停了,同時一陣刺痛從頭皮傳來,她的幾縷頭發被硬生生扯斷了,頭皮湧出一陣溫熱的濕意,竟然出血了。
“怎麼會……”姑婆哆哆嗦嗦著,她顛來倒去地念著,“有頭沒尾,有始無終。”
又痛又驚之下,她驚慌問道:“姑婆,你怎麼了?”
但是姑婆沒有回答,就像是短暫的離開了一樣。
忽然,有冰冷細長的手指輕輕捏住了她的後頸,安撫似的,涼涼地掃起一陣雞皮疙瘩,那種奇異的酥麻感從後頸緩慢延伸至整個後腦勺,與此同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嗬……”
像是歎息一般沉重的呼吸聲在耳邊緩緩響起,肺部千瘡百孔,喉管裏傳來“呼哧呼哧”沉重的喘氣聲,就像是一個瀕死的人在喘息,承受了極大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