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挽救不健康且墮落的我,他單方麵做了決定——我需要一份朝九晚五的穩定工作。
到了第二天,他麵無表情地告訴我他已經在盛宣給我安排了一個辦公室,我每天和他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飯——這樣我的三餐至少有保障,不會被餓死。
去盛宣工作!?我呆了一秒後斷然拒絕。我對會計工作完全不了解也不想了解,白占著一個辦公室幹嗎?
我的辯解之詞很有道理,大哥也表示同意,又說我不願意白占著一個辦公室的話,就去盛宣的信息技術部工作。
我的臉扭成了苦瓜。自從爸爸在我身上發現計算機的天賦後,近幾年的時間裏,我一直為盛宣做係統安全評估,確保他們的數據庫和網絡環境安全——所以我很清楚那裏的工作環境。畢竟程序員在一個金融公司裏隻是邊緣人物,並不重要,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修修電腦裝裝軟件,毫無用武之地。最關鍵的是,天天被大哥監視,這可一點都不好玩!
喬希寧就在這個時候出現,拯救我於水火之中。
到底是有多年交情,我們每個月都會聯係,通常都是他找我幫忙。這次我同他訴苦,他靈光一現,給我出主意,“不然到我這裏上班?我正好需要一個助理。”
“咦?”
“我之前的助理即將結婚,急需新人。”他這樣說,“做我的助理,工作時間靈活,隻要我休息,你絕對可以休息。對了,你不是很喜歡張維安?他同我們公司有五張唱片的合約,來做我的助理,你可以經常看到他本人。而且我保證,絕對不虐待你!”
張維安,國內首屈一指的作曲家、配樂大師,彈得一手好鋼琴,他的專輯張張經典。我非常喜歡他,編程的時候音響裏流淌出的都是他的鋼琴曲。
所以,我動心了,默默想著“反正大哥非要我找一份工作才會善罷甘休”,於是就這麼當上了喬希寧的助理——好歹這份工作是我自己選的,是不是?
我寧可做一份完完全全和電腦無關的工作,也不要去盛宣。當然,這個想法無論如何也不能告訴大哥。
我隱藏了對盛宣的腹誹,含蓄地同我未來的大嫂講述了這段遭遇,她樂不可支,“原來如此。杜哲你對阿梨倒真是好。”
大哥木著臉,“我隻有一個妹妹。”
說到底大哥還是最關心我的,我小雞吃米般點頭。
他瞥我,“你現在這份工作,到底不是長久之計。”
他說得對,我表示同意。但接下來做什麼,我也沒有想好。大哥是傳統的人,一直覺得人都需要一份工作。
大哥看著我,“有沒有什麼打算?”
我猶豫了一瞬,“嗯,還沒想好。覺得什麼工作都提不起精神,一點新鮮感和挑戰性都沒有。”
大哥反問我:“你覺得什麼有新鮮感和挑戰性?”
“我也說不好……”
姚瑤語氣溫和道:“讓阿梨想一想,不必急於一時。以阿梨的能力,任何公司都會敞開大門歡迎她的。”輕言細語的一句話,大哥神色有所緩和,果然不再提起這個話題。
我想,大哥是真的喜歡她。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姚瑤真是個有趣的人,見多識廣,什麼都知道。
吃飯後水果的時候,我跟她交換了聯係方式,我拿著她的名片研究了一下,“姚姐姐是律師嗎?”
“是的,”她點頭,“我所在的律師事務所和盛宣有合作。”
我小口吃著菠蘿,問:“你和大哥是怎樣認識的?”
“呀,”她笑起來,“那就要從一年前說起了。”
我睜大眼睛,聚精會神地聽故事。
兩年前,大哥在國外出差時在飯店裏遇到了還在附近大學念法律的姚瑤,電梯出了故障,兩個成年人被困在漆黑的電梯裏,恰好又是同胞,因此而結識;一年後兩人在機場極為巧合地再次見麵,並交換了電話號碼,可兩人似乎都沒有刻意聯係;而最近,也就是一個月前,盛宣和姚瑤所在的律師事務所結成了合作夥伴。
連我都覺得這種相遇的過程聽起來浪漫極了。一年前他們兩人對彼此渾然不知,但命運把偶然和必然巧妙地發揮得淋漓盡致,用細長的繩子,把兩個人扯到了一起,簡直出神入化。
我說:“大哥,你們的相識過程,簡直就是數學上的奇跡啊。”
姚瑤睜大眼,“數學?”
我說:“是啊。全球七十億人口,你們在同一個電梯相遇,這是個小概率事件;然後又是在同一個機場相遇,這也是個小概率事件……”我摸出筆記本,“讓我算一算。”
大哥搖頭,“好了。”
於是我就不再算了,總結道:“我看隻能用‘緣分’兩個字來形容了。”
姚瑤抿嘴一笑,“我當時就在犯嘀咕,怎麼每次都是他?”
大哥看了姚瑤一眼,麵上有淺淺笑意浮起。我感慨:大哥居然笑了,當真難得一見。這樣綿延了數年的緣分,就算我大哥這樣的木頭,怕也會心念一動。
我的位置靠窗,恰好看得到走廊。侍者推開門,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我當即一愣,心想今天怎麼就那麼巧——那是沈欽言和安露。
兩個人都身材高挑,穿得素淨休閑,看上去真是一對璧人。隻是,兩人所穿的衣服和我白天所見已經不是同一套了。
他們目不斜視,低語著走向角落的餐桌。
沈欽言拉開椅子讓安露坐下,又接過她的外套遞給侍者,在她對麵落座。我恰好可以看到他寬挺的背影。
隨後,侍者恭恭敬敬遞給沈欽言菜單,他輕輕擺手推掉,隨口說了句什麼,侍者會意,躬身離開。
“認識那兩人?”大哥問我。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看著他們太長時間了,迅速回神,解釋道:“是的。她是個很有名的節目主持人,名叫安露,今天早上,喬希寧接受了她的訪談。沒想到現在又看到她了,真是巧得很。”大哥回國不久,又極少看電視電影,不認識他們也不奇怪。
大哥朝那邊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她確實相當厲害,反應超敏捷,”我說,“即便我們之前做好了準備,喬希寧還是被問得滿身冷汗。”
大哥點了點頭,他對娛樂人物從來沒有興趣,所以當初聽說我要去當喬希寧助理時很不讚成,覺得那工作根本不適合我,連聲反對。大抵是因為我態度堅決,他在兩天後倒是想通了,跟我說:“也好,當明星助理需要跟很多人打交道,就當是學習與人交際也行,總之比你在家中一個月不出門好。”
我當時也隻好訕笑。
姚瑤收回了目光,又放下杯子,“既然吃完了,我們不如離開?”
我們都同意這個觀點,大哥結了賬,我們一行離開飯店。
那天大哥先送我回了家,我在車上鼓動他和姚瑤去別的地方再多玩一會兒,卻被他瞪了好幾眼。
姚瑤和大哥坐在前座,她笑著回頭問我:“阿梨是一個人住?”
我點頭。
大哥從後視鏡看我一眼,“本來是在家裏住,去年回國後不久,她就偷偷買了房子搬出去了。”
姚瑤失笑,“偷偷?”
我嚴肅地跟姚瑤說:“父母和子女之間的代溝,姚姐姐,你懂的。”
我搬出去這事,起初是瞞著大哥,但是沒瞞著父母。我早已習慣一個人獨居的生活,回國後和父母住在一起很不習慣,尤其是在生活習慣方麵,屢屢被媽媽批評。在國外的時候,爸爸曾經在學校附近給我買了一套小公寓,我賣了那套小公寓,用這筆錢加上這幾年攢的錢,在市中心的高層酒店式公寓買了個小房子搬了過去。我的房間在五十層樓上,離地約一百五十米,空氣視野都很好。
姚瑤果然明白,她讚許地說:“阿梨真是獨立。”
“姚姐姐你呢?”
她聳肩,“其實我也是一個人住。”
“半斤八兩。”我們對視一眼,笑起來。
我就知道她是理解我的,現在社會上的女性每一個都精明強幹,事業成功,出入哪裏還需要男人的陪襯?大哥能和她遇上,也是一種難得的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