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颶風(2 / 3)

我在角落裏找到喬希寧,他正和宋亦涵兩個人說說笑笑地喝酒呢。

二十分鍾後工作人員跟鄒導彙報情況:海底的電纜斷裂,正在維修,估計今天晚上是不可能修好了。一小時後工作人員又來彙報:島上的備用發電機型號相當老舊,並且出了些尚未查明的問題,劇組和旅館的電工表示暫時沒有能力修好,於是大廳裏一片嘩然。

好在劇組還有兩台發電車,鄒大導演一聲令下,讓人把車開過來,停在家庭旅館的門外,車上的大燈猶如人造月光,大廳總算恢複了光亮,於是玩牌的繼續玩牌,打桌球的繼續打球,喝酒的繼續往杯子裏斟酒。

我安心等待,沒想到最終得到的消息是“備用發電機壞了,無法修好”。

修不好?

我憂心忡忡地瞧著筆記本上的電池電量越來越少,覺得不安——總不能今晚都在黑暗中度過吧!

我想了想,和喬希寧低語了幾句,他帶我去找導演助理,說什麼“我這位助理對發電機很有研究”,一頓猛吹。

助理已經忙得火燒眉毛了,狐疑地看了看我,大概對我也是將信將疑。他派去的人都修不好我怎麼行?但也苦無辦法,隻好姑且讓我試試。導演助理叫過旅店前台的年輕女孩,讓她帶我去島上的配電室。

但酒店現場一片兵荒馬亂,那年輕女孩顯然不願意冒雨陪我多跑這一趟,塞給我一支手電筒,匆匆給我指了路又說配電室有工具箱就被老板一個電話催了回去。

南島本身並不大,配電室和這家旅館也距離不遠,不過兩三百米就到了。

島上暴雨狂風肆虐,閃電一道接著一道,宛如天地傾塌,氣溫比室內下降了好幾度,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我撐著傘,抱著筆記本,還拿著手電,自覺行走十分艱難,風大得幾乎要吹跑我。而每次響起的雷聲都震得我心口怦怦直跳。

手電的微弱光芒根本不足以照亮四周,時不時響起的閃電照得四下一片雪白。

我抬起頭,忽然看到前方有個修長隱約的人影,我的眼鏡被斜吹過來的雨水淋得有些模糊,遠看根本看不出那是誰。就那麼窄窄的一條林蔭道,我害怕電腦被雨水澆到,弓著腰抱著筆記本拿著手電,還打著傘走得歪歪斜斜,十分狼狽。既然有來人,我略微側開身體讓來人通過。

沒想到那人走到我身邊停住了。

“杜梨?”

“咦?”

我欣喜地抬起頭,如穩重的大山一樣站在我麵前的,居然是沈欽言。雨簾連成了霧,手電的光芒分開了厚厚的雨簾,折射到他遠山一樣的眉峰、高高的鼻梁、漆黑的雙眸裏去。

我身上已經淋濕了一半。

我們視線對上的一瞬間,他問我,“去哪裏?”

我真是冷,視線還很模糊,打了個寒戰,輕輕說:“總不能一個晚上都沒有電。島上的備用發電機壞了,我去看看能不能修好。沈先生,你怎麼也在這裏?”

“我在車子裏看膠片,剛回來。”他言簡意賅,把傘移到我的頭上,“一起過去。”

“啊,沈先生,不麻煩你了……”

他一言不發,略一躬身自我手裏把手電拿了過去。

我輕聲說:“謝謝。”

心裏起了小小波瀾,有個高大的男人陪著我走過這電閃雷鳴的暴雨之夜,我很感激。

配電室裏又髒又亂,備用發電機外殼已經卸下扔在角落,地上攤開著工具箱,劇組和旅店派來的技術人員不知去向——我鬆口氣,好在東西還是齊備的。

看上麵積的灰塵,就知道發電機近一年都沒用過。我先檢查了燃料,發現柴油充足,於是再檢查機組裏的設備。隨後發現,這台備用發電機非常老舊,各項工具非常原始,完全不是我之前接觸過的最新型號。修這個,看來麻煩不小。

“很傷腦筋?”

“有點小問題,不過應該能解決,發電機原理很簡單。”我說,“等我看一看圖。”

我把筆記本攤在地上,單手按著鍵盤查找資料——我曾經為電網的係統做過評估,發電機的資料有許多。沈欽言在我身邊半蹲下,為我照亮了一片窄小的空地,也擋住了外麵的狂風。他沉聲說:“你不要急,慢慢來,修不好也沒關係。”

真是奇怪,屋裏那麼暗淡,窗外電閃雷鳴,我卻一點都不害怕了。

我努力點了點頭,大聲“嗯”了一聲。

燈亮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了。在黑暗裏待太久了,燈亮起來的時候覺得這一切無比美好。尤其是當我長長呼出一口氣,直起腰來,看到一個俊美的異性在身邊寸步不離的時候,隻覺得這個世界的美好呈指數增加。

我跟他小聲解釋:“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我不是太熟悉這種老式發電機,花的時間有點久。”

屋內燈火通明,他關了手電對我點了點頭,道:“辛苦的是你。我什麼都沒做。”

“怎麼會呢?如果你不在的話,我一定怕死了,”我對他吐吐舌頭,“沈先生你不要笑話我,我其實……很怕雷的。”

他看我半晌,眼神裏似乎有溫暖的笑意流露出來,“我有用就好。”

他笑起來真是有致命的殺傷力,我呆了幾秒,又倉促地低下頭,隻覺得渾身血液往上衝,一瞬間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他又笑了,居然又笑了!第三次!這破舊的,帶著濃濃機油味的配電室頓時熠熠生輝。

汗源源不絕地從額頭冒出,我伸手擦著頭上的汗。

他沉默了一下,從衣兜裏拿了包紙巾遞給我,“擦擦手,還有額頭。”

我麵紅耳赤地接過,又垂下頭,注意到他手指修長,有修剪整齊的指甲,和我那被灰塵弄髒的黑糊糊的手指完全不一樣。

沈欽言走到屋外,轉過身背對我,等到我擦幹淨手和額頭後,又分秒不差地回過身看我,眼神很溫暖。

“雨停了,回去吧。”

島上的天氣十分詭異,剛剛還狂風暴雨,現在滿天烏雲散去,月亮如銀盤高掛天際,安靜地給這個熱帶島嶼灑下一層銀輝。剛剛那場大雨洗淨了空中的所有灰塵,夜晚純淨得好像墨玉。

他腳步很慢,似在感受這美好的夜晚。

“這座島很漂亮,夜晚也很美。”我說。我很久很久沒看到這樣明亮的夜空和月亮了。

他說:“城市裏是沒有這樣的夜晚的,滿城的燈光會蓋住月色和星光,什麼都看不到。”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不過,我沒什麼時間看天空。”

他側頭看我一眼,“工作原因?”

“是的,往往日夜顛倒,”我說,“倒是沈先生,你還有時間看天?我覺得演員似乎也是日夜顛倒呢。”

他緘默片刻,回答我:“所以更常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