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欽言“嗯”了一聲,補充說:“是繼兄妹,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
“這樣還好。”我鬆了口氣。
林越跳到我身旁的沙發上坐下,“到底好什麼?”
“如果關係太複雜,我的大腦都要不夠用了,我對人際關係特別沒轍。”我誠懇地跟林越說,“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認識的人說來說去都是認識的。我在想,是不是這個世界太小了?”
“我爸爸說,世界很大,但是一旦進入某個圈子的話,世界就很小了。”林越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圈子裏人員有限,你轉來轉去看到的都是有關係的人。”
沈欽言笑了笑,“這話很有道理。”
林越得意起來,“當然,這可是我爸爸說的。”
沈欽言眉梢一挑,“那你還說你爸爸是個暴君?”
他臉色一瞬間複雜難辨,然後小聲說:“這也不矛盾吧。”
我摸了摸他的頭,如果我平時做這個動作他一定會跳起來反對,但今天卻沒有。他隻是抬起眼睛,靜靜看著玩得很熱鬧的雙胞胎和顧竹。我想,如果林越也有很多兄弟姐妹的話,也許就不這麼寂寞了。
半晌後顧竹拍了拍手,從積木城堡中站起來,跟林越招手,“林越哥哥,你過來看,我拚好了!”
林越整張臉都放著光,從沙發上彈起來,大步朝顧竹跑過去,看得出來他明明很高興,可站在顧竹身邊的時候,卻揚起了頭驕傲地說:“我來看看……嗯,還不錯……”
顧竹很開心地拉著他的袖子說:“謝謝林越哥哥。”並不介意他那驕傲的表情。
沈欽言看著這兩個孩子許久,若有所思。我忍不住盯著他,看到他的眼神裏有意外,有感慨,還有……
我正想問他,忽然門鈴一響,又有客人來了。
這次進來的是安露,她跨門而進,首先抱起顧竹,親了她一下。顧竹非常喜歡她,歡樂地叫:“安阿姨!”
安露這次來,送了三個孩子一人一套衣服。今天中午這頓生日宴,客人並不多,除了我們,還有幾個男女,我都不認識。沈欽言和他們相熟,告訴我說他們都是顧持鈞和許真以前的朋友。
拜好客的主人所賜,我們在這個生日宴上玩得非常開心。不過安露還有別的事情,吃了飯就撤退了。作為家庭主婦的許真要辛苦地收拾殘局。
許真說:“杜梨,能不能幫我收拾一下廚房?”
“當然沒問題!”
“抱歉,讓你陪著我一起收拾。”
“沒有關係,在家的時候,沈欽言做飯洗碗也是我打下手的。”
許真微笑看著我,“今天看到你和沈欽言,覺得很開心。看到你們在一起,就想起我年輕的時候。那時候真是開心啊,因為年輕,什麼事情都可以做。”
“許真姐你又不老啊。”
“孩子一大堆,當年的雄心壯誌都磨平了,不老做什麼。” 她很領情地笑了一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眼角的細微皺褶,“杜梨,有句話,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說。可能是年齡大了,不論什麼事都顧慮很多,嘮嘮叨叨,惹人討厭。”
“你說啊,許真姐。我不覺得你討厭。”
許真輕輕喘出一口氣,“我聽安露說了,你家境非常好吧?”
我遲疑了一下,“應該……還可以吧。”
“那你和沈欽言的事情,你的家人都知道了嗎?”
“都還不知道。”我說,“我爸爸媽媽在外麵旅遊,大哥最近為他的女朋友操碎了心,所以我打算過陣子再告訴他們。”
“嗯——”許真把手擦幹,“他們會不會反對你和沈欽言的事情?對你這樣的家庭來說,喜歡明星是一回事,女兒的男朋友是明星,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回事。”
“……這個問題,我真的沒想過,”我呆了呆,絞盡腦汁地想爸媽知道這件事情後會有的反應,“我爸爸媽媽他們應該不會反對的。我媽媽總是開玩笑說,我這輩子隻有嫁給電腦過一輩子了。沈欽言對我那麼好,他們肯定不會反對的。”
“那就好,我就怕有個萬一,”許真停住了話端,輕輕歎了口氣,“總之,你原諒我的多嘴。我忽然提起這件事情,是覺得我們很像,年輕的時候都喜歡上了明星。也許我們未來麵臨的問題也是一樣的。”
一個人真誠與否是看得出來的,我屏住呼吸,專心致誌地聽著她的話。她在把自己的經驗全部傳授於我。
她一隻手撐在流理台上,低頭說:“我當年和顧持鈞在一起的時候並不順利,遇到了很多事情,首當其衝的就是我母親的反對。別說你這樣的家庭,就連我家,我媽媽自己還是導演,都一度反對我和顧持鈞的事情。最後我們雖然沒有分手,但他犧牲了作為演員的一切。如果不是我的緣故,他必然還在舞台上大放光彩。”
我試探地說:“你指的是顧先生息影的事情嗎?”
“是其中之一。我和顧持鈞當年匆匆離開靜海到瑞士之初,麵臨了一堆困難,”她說,“我們倆當時都驕傲得很,不肯向我母親求助。好在顧持鈞的家人都非常好,一路扶持我們走過來。這麼多年,我不能說不幸福,可是有時候午夜夢回,想起顧持鈞為我做的一切,還是覺得,當年如果更慎重一點就好了。”
許真沒有細說,但我想,她內心複雜的鬥爭延續了十多年,也肯定有很痛苦的時候。我看過的新聞評論中,都將顧持鈞為了愛情放棄事業形容成“傳奇”,但傳奇這種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隻有當事人才知道其中的滋味吧。
我又想起大哥說的“顧持鈞淨身出戶”的事情——錢這種東西,沒有的時候必然很痛苦。顧持鈞當年盛極一時,他的資產絕不比現在的沈欽言少,可他全都放棄了。若是和許真換位思考一下,我絕對不能接受。
“你很後悔嗎?”我看著她。
“沒有後悔,但遺憾總是有的。”
我說:“不過,顧先生不是回來演戲了嗎?”
許真看我一眼,搖搖頭,“他隻客串這一部,因為這部戲對他意義不一樣。電影的最終剪輯版即將出來,下周看過之後,我們就要回家了。”
我驚訝了,“這麼早就回去啊……”
“雙胞胎也要開學了,時間有限,所以我才想在回去之前跟你談一談。”許真頓了頓,伸手捋了捋額前的碎發,“你和沈欽言以後肯定也會遇到不少的困難和挫折,我真的希望,不論遇到什麼事,你都不要放棄沈欽言,你一定要信任他。他是個很好的男人。”
我心頭熱乎乎的,感激地說:“我喜歡他,我不會放棄他的。”
她笑了,點點頭,“我和沈欽言認識多年,這麼多年過去,他的本質從來沒有變過。雖然總是表情很少,但不是因為他冷漠,實在是因為他太善良了,很多時候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情。”
“嗯,我知道。”
許真看著我,微微笑了,“你看起來不諳世事,但自己的事情拿得定主意,這點比我強多了。沈欽言認識你,真是他的福氣。”
我認真地搖頭,“不,許真姐,我覺得能認識他,是我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