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曼將戶口簿給了眉生,“婚禮可以暫緩,但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還是早點領證的好。”
顧眉生接過戶口簿,輕輕翻開。
秋波弄一家四口都在一個戶口簿上麵:顧鴻華是戶主,然後是顧雲禮,張小曼,最後一頁是顧眉生。
隻有家人才會共享一個戶口簿。
可是現在,顧眉生已經不清楚究竟什麼是家人了。
她將戶口簿還給了張小曼,說:“欒亦然之前與我商量過,我們打算1月份去美國登記注冊,順便在那裏過年。”
眉生對母親說:“媽媽,你也與我們一起去吧。寧茴阿姨他們夫婦也是去的。”
張小曼微笑頷首:“當然,女兒注冊結婚,我怎麼能不去。”
斜陽殘影稀落。
顧眉生問母親:“媽媽,生下我你可曾後悔?”
張小曼溫柔撫著她的頭發,“沒有。從來沒有。”
顧眉生覺得脖子有些涼,於是與張小曼站起身慢慢走回了病房。一路上,眉生挽著母親的手,說:“他當年也是用這種手段逼著您嫁給他的嗎?”
張小曼實話實說,道:“有些事,以前總難以對著你啟齒。眉生,我與你父親結婚前的事情,有很多一段時光,我是沒有任何記憶的。”
顧眉生意外地望著母親。
兩人走回病房,張小曼替女兒整理著換下的衣服,說:“我記得欒傾待,記得我們之間曾經發生過的一切,記得與顧鴻華的初次見麵,記得他約我出去吃過幾次飯。也記得何美琪為了阻止你父親娶我所做的一切徒勞無功。”
她唯獨不記得:欒傾待為什麼會突然離開榮城,為什麼整個欒家會突然移民舊金山。
張小曼隻依稀記得自己曾經試圖去美國找過欒傾待,後來呢……
後來的事,她都忘了。
顧眉生用柔軟的毛毯蓋著小腹,坐在病床旁的按摩沙發上,問張小曼:“媽媽,你與他結婚十幾年,愛過他嗎?”
張小曼沒有回答。
不是不願意告訴顧眉生,而是她不知道該從何啟齒。
12月29日,新的一年眼看著就要來臨。
張小曼晚上從醫院回到張家,夜裏睡到一半被一陣驟然響起的煙炮聲吵醒,她披著外套走到陽台上,平靜地望著天邊短暫絢爛的煙火。
她也是個情感路坎坷波折的女子。
前半生與後半生像是一盤楚河漢界清晰分明的分水嶺。
張小曼想起初見顧鴻華的時候,自己還是一個大學生,去鴻雲等鄭溫娟下班,卻巧合認識了當時已經三十出頭,事業有成的顧鴻華。
第一次見麵,他是那樣的知分寸,有涵養。他朝著她笑得很溫和,他朝著她友善地伸出手:“你好,我叫顧鴻華。”
張小曼永遠忘不了顧鴻華那雙布滿老繭,粗糙又掌紋混亂的大手。
初見,她已經知道,顧鴻華與生活簡單的欒傾待不同,顧鴻華是個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故事和曆史的男人。
他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呢?張小曼不知道。
她隻知道他曾經用手中的金錢和財富給了她許多女子都心向往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