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知道你的事嗎?”
“還不知道。”
張小曼抬眸看向他:“欒亦然知道?”
欒傾待頷首:“是。假死遠離榮城,遠離你,是當時我為了保護你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張小曼沉默著站起身,在欒傾待全然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她將一整壺綠茶都倒在了欒傾待的身上,然後一言不發地離去。
欒傾待急匆匆地追出去,街道兩側,皆不見女子熟悉而曼妙的身影。欒傾待頹然地重新回到了餐廳。
張小曼站在某間珠寶店的玻璃門口,清晰地將他臉上的表情悉數看在了眼中。
時至今日,張小曼才真正看清楚她與欒傾待之間的情感模樣。
薄脆,淺薄,不堪一擊,根本承受不起一絲一毫的生活之重。
情緒在焦灼起伏之間慢慢歸於平靜,張小曼又重新回到了餐廳裏。
她望著對麵的男人,說:“那一年,我們的世界裏還沒有顧鴻華。你來香港看我,你信誓旦旦地抱著我,說:小曼,我欒傾待對天發誓,這輩子都會對你好。我總有一天會娶你。”
“我相信了。”
“後來,顧鴻華費盡心機想要娶我。你呢?你在哪裏呢?”
欒傾待麵色有些淒惶:“小曼……”
“董秀雅出事,我母親的手指被折斷,家中遭遇前所未有的經濟危機,我每晚睡覺都會被枕巾上潮濕一片的淚水給驚醒。那時,你又在哪裏?”
“一次又一次,你總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悄然消失。”張小曼輕輕冷笑著:“但你卻口口聲聲說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
兩人一時間沉默無言。
許久之後,張小曼望著欒傾待,說:“欒傾待,我們之間的那些前塵往事,不如就此終結吧。我對你曾經是一根筋,愛你信你,為你等為你哭。我的人嫁給了顧鴻華,心卻不知廉恥地替你守著。我在婚姻裏不忠於丈夫,在感情裏不幸福,我卻將這一切都怪責在了顧鴻華一個人的頭上。”
“如今想來,我這樣固執地守著這份感情,得到了些什麼?”張小曼輕輕歎息:“我們以後就不要見了吧,我已經不愛你了。至於你,恐怕是早就心裏沒有我了。”
欒傾待連連搖頭,他急急地想要去握張小曼的手,“不是這樣的。”
張小曼已經收回了手,準備離去。
欒傾待望著她的背影,竟忘了自己正身處鬧市,忽然大聲開口道,“小曼,你難道不記得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嗎?”
*
這一定是世上最為荒誕的笑話之一。
身為一個女人,一個母親,張小曼竟然不知道自己除了眉生之外,還有過另外一個孩子。
那個孩子如今身在何處?是生還是死?是男孩還是女孩?多大了?
張小曼想得頭痛欲裂。
她還是認得住所的方向的,她慢慢地在路上走著。
欒傾待一直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後。
經過一間戲院,裏麵隱約傳來一首老歌:“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事的我。”
張小曼駐足抬頭,果真看到了《滾滾紅塵》的電影海報,那樣舊舊黃黃的顏色,分明是屬於他們這個時代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