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
六月的天氣像個戀愛中的少女,一會兒陽光明媚,一會傾盆大雨,心情變化無常,四季隨機播放。
我踩著八厘米的高跟鞋,一手緊緊拽住手中的雨傘,一手拚命按住膝蓋上的裙擺,在雨中蜷手蜷腳地迎風小步疾走。
身旁的小車一輛輛呼嘯而過,濺起地麵坑窪中的汙水,瞬間在我的白襯衫上留下幾道泥水畫。
完了,大波最心愛的限量版襯衫!
大波是我的死黨加閨蜜。
大波在孤兒院檔案上的名字叫落小咪。
落小咪十六歲那年,看著自己胸前的一馬平川,十分鬱悶地衝到學校天台上大吼“胸不平何以平天下?”
回來後,從不服輸的落小咪對所有人宣布,以後她的小名就叫大波,波波大的大波。
大波告訴我,她不止一次當著她孤兒院院長的麵說“院長,咋以後能不要再給弟弟妹妹們取名叫小弟小咪嗎?您說中國五千年文化,如此精深博大,就找不出幾個高雅的人名嗎?還有,能不能在一日三餐的基礎上多加些牛奶木瓜之類的?別讓她們的將來和我一樣,重蹈覆轍。”
她用那種痛心疾首的目光,瞅著自己的飛機場,無限惆悵地和孤兒院老院長商量。
老院長推著黑框大眼鏡答應了她的要求,作為回報,從那日後,大波也每月定時給孤兒院送牛奶啥的。
我身上的襯衫是大波在某時裝周發布會後淘來的,傳說全球限量版,隻因那設計師是她新交的男友,但我沒見過。
大波換男朋友的速度和我換衣服的速度不相上下。
我和大波九年前成了高中同學,然後一起北上上藝大,雖然學的不是一個專業,但我們關係非常鐵。
鐵到能穿一條褲子睡一張床。
昨日是星期天,剛好我工作的售樓部輪我休假,便約大波去逛逛變化特大的新城。
我們在c市最大的步行街狂購,偶遇的一對新人拍婚紗照。
我和大波在看清新郎的臉時,麵麵相覷。
新郎一身黑西裝搭白襯衫和領結,高大帥氣,風流倜儻,宛如一個行走的衣架。
他的手挽一身華麗婚紗的三三兒。
不對,是穿著美麗婚紗的潘悅。
一對璧人迎麵款款走來,後麵追著一大隊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
其實我也沒大看清楚到底是拍婚紗照的工作人員還是記者,隻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自己一米七的身影藏到了大波一米七五的身後。
眼見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過去,我放鬆握緊的拳頭,緩緩鬆了口氣。
抬眼卻見大波居高臨下,用無比鄙視眼神看瞟著我,她拔高三調的聲音說:“晨悠,我落小咪這輩子就沒見過你這樣沒骨氣的女子,你是中國人嗎,又不是外星人,畏畏縮縮躲著幹什麼?”
果然,人山人海的步行街在大波此時的高音中,瞬間萬籟俱寂,無數仇恨的目光此刻在我二人身上聚焦。
我發誓,雖然現在大家都愛國,可我真長的不像會出賣地球的人。
曾經,北藝大的一位資深聲樂教授對大波的嗓子情有獨鍾,愛才如命非要收她做學生,可大波寧死不從,倔著去學了繪畫。
那位聲樂教授因痛失人才還惋惜了許久,總說大波不去學聲樂是高音界的一大損失。
“落小咪?”
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帶著些驚訝,就響在我的前麵。
“誰在叫我?”大波裝模作樣地東看西瞧轉過身體,然後無視薛洋的存在,將手中一大包商場淘來的戰利品往地上一扔,氣憤的補一腳:“現在狼心狗肺的貨怎麼這麼多?出門就碰見了。”
不知是大波太瘦還是我藏地不夠好,薛洋一眼便看到了她身後的我:“晨悠?”
人群一陣推搡的混亂後,薛洋扒出了躲在大波身後的我。
薛洋猛然抓住我的胳膊,捏地我皮肉生疼。
我一臉無辜,乖巧地低頭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