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一)
“兄長!”
陸卷柏剛拐進東邊院落裏的抄手走廊,就大喊著。
大少夫人齊雲苓正領著幾個灑掃的奴仆安排差事,抬頭看著風風火火的陸卷柏喊了句:
“二郎,慢著些!”
話音未落,看著陸卷柏腳下生風已經到了書房門口。
“二郎!”
陸柏實右手虛握咳了兩聲轉過了身,墨色的眸裏仿似什麼情緒也沒有,可也仿似藏了千言萬語:
“又不知禮了,那是你嫂嫂。”
兄弟二人四目相對,沉默不言。
兩雙桃花眼定睛互看,最終,到底是陸卷柏慫的笑了出來:
“兄長,我就是腳程快了一步,你放心,我醒得的。”
聽弟弟這會兒如此討巧的說出了這句話,語氣裏沒有往日的怨懟。
陸柏實手心微微一緊,旋即又鬆開了去,到底沒有再針對這個話頭說些什麼。
陸柏實怕春露寒重讓陸卷柏著涼,故一邊關窗一邊問道:
“會試如何?”
“得意猶堪誇世俗,詔黃新濕字如鴉。”
陸卷柏搖頭晃腦的說完,轉身坐在陸柏實書房裏的椅子上,已經不是陸卷柏小時候看見的那張椅子了。
一套桌椅都是上好的黃花梨木,隻是這海棠花紋有點小家子氣,陸卷柏心裏撇了撇嘴,雲歸說大嫂喜歡海棠花,這倒像是大嫂的手筆。
陸卷柏因為小時候更喜歡耍刀弄槍,家裏父兄母親也不拘著學業,所以自身文采隻能算是中上,奈何官家此番殿試出題是有關軍兵一道。
所以前塵中那一回殿試上,官家甚是滿意自己的回答,考中了個二甲十三名,但是這個暫時不用告訴大哥他們,要不然也說不清這預知之力到底何為,況且自己現下也不一定非要走文官諫臣之路。
“你呀,自幼如此。”
陸柏實深知弟弟是什麼德行,此一番下場,多是因為自己現在不能步入官場,弟弟又不願看著陸府凋落了,所以陸卷柏放棄自己的武侯夢時,陸柏實沒有過多的拘束他,人這一生,總歸選擇過才能確定自己想要什麼。
前世陸卷柏收到謝南星傳書,知道兄長當年落水一事有所隱蔽,而且可怕的是和海外流寇有關。家事遇上國事,兄長一定是取大義。
所以還在任職的陸卷柏思前想後,決定回京一趟。本來憂心兄長更是想念妻子,處理好近期內務,借機政事上表官家匆匆趕回京城。
可還來不及查探出更多的內幕,在路上就接到了謝南星第二封信,兄長入獄自裁,妻子大嫂以死明誌,陸府失火,自己也成戴罪之身。
“兄長,我知道,我知道其實不關大嫂的事,是我,我自己還在為當年的自己無能而感到憤恨,明明......”
“明明兄長可以翱翔於九天之上,現在卻隻是一個書院的山長。
為什麼,為什麼是你,為什麼是你要做別人背後的影子!”
陸卷柏恨恨道,說完看向兄長頎長的身軀,盡管再活一回,自己還是計謀不足,空有一腔忠勇,如何成事,可,可這夢回往昔這種話任誰聽了都會覺得自己魔怔了!
這也不成,那也不是!
陸柏實看著弟弟懊惱的表情,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
“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
卷柏,既擇其道,則勇而行矣。
仁者一生,所遇者甚多,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未有至平,然此道至矣。
魑魅盡撿弱者纏身,浮屠隻挑善人受苦,我從不教你幕天席地,仁者必見證也!”
陸卷柏渾身一震,呆愣了半晌,對!該珍惜現在的,他有雲歸在懷,兄長在上,好友在旁。
這一回,他們都得好好的,比那一世更出彩的活著!
陸卷柏想讓兄長把之前落水一事都告訴他,他想知道更多的細節,於是就把謝南星搬了出來:
“兄長,南星之前跟我說,你九年前被官家擱置是場陰謀。”
南星計謀在自己之上,況且現在是大理寺卿,他的話兄長定能偏信三分。陸卷柏如此想著便一口氣說了出來:
“我想查,我不願意見你平白廢了這些時日!
兄長你天資聰穎、見經識經、十年窗下。
憑什麼!憑什麼是我們陸家,憑什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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