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不覺到了三更,江峰已經帶著所有人出現在了江越的麵前,事情比江峰自己在戰前評估得簡單了不止十倍,幾乎要用簡單得令人發指來形容。
先登營駐守在廢棄村落的人數不到三百,而地上的屍體是活人的五倍,橫七豎八地遍布整個防禦線,甚至有些屍體已經被守軍用來做成路障。
整個前半夜的戰鬥過程江峰並不知曉,在趙雲與他談妥交易遠去後僅僅過了半個時辰,白馬銀槍就再次出現在江峰麵前,並通知了江峰先登營已經安全。
“已經六年了……還是七年?”江峰自己也不確定到底離開了多久,在前往村後倚牆搭建的臨時營帳的路上不停地自言自語。隻是他的周圍,沒有人知道這段故事,也就沒人理解江峰的心情。
一路上沒有見到江越,應該是在營帳裏布置防禦,趙雲回來告訴了江峰目前先登營主帥正是他的父親,作為主帥了,自然不用在前線以身犯險。江峰也沒有見到楊威,這是他出了自己父親意外最熟悉的先登營軍官,甚至江峰也沒見到當初一起從西涼來冀州的熟人,或許又是因為時間久遠認不得了。
一行人快到營帳,江峰讓蒼狼帶著他的人和趙雲在外麵待命。然而一名健壯的青年軍官還是在營帳門口攔住了江峰:“將軍有令,隻能江峰一個人入內。”
“好。”江峰讓韓魏和剛子小心保護呂氏,轉頭問軍官:“兄弟怎麼稱呼?”
“西平蔣石。”軍官點頭應答。
“那蔣石兄弟,這位小姐是非常重要的人,詳情我會向父親稟報,請先給她和護衛找個安全的地方。”
“當然。”蔣石作揖,隨後給江峰讓出營帳門:“快進去吧,將軍……將軍等你很久了。”
在蔣石的表情中江峰發現了一絲不安,但見江越心切,沒有多想。
營帳內,不是江峰想象的情景。在陷陣營高順營帳會壁掛行軍地形圖,即使沒有,也會馬上讓當地人口述用布料繪製地理草圖。在案幾上通常會有些簡牘與書卷,多是近期需要處理的軍務和搜集的相關資料。除此以外,武器架、裝備架等一應俱全,天冷時中央還有一個小火爐。然而江峰進了門,迎麵而來的是一股寒氣,別說什麼地圖、案幾,連寒冬季節必需的火堆都沒有,更別說什麼武器架、裝備架。江越一個人端坐在營帳正中,身穿有些破爛的鐵甲,被營帳四周的燭光照應得有些瘮人,看起來比七年前蒼老了不少。下方左側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江峰一路上都沒看到的楊威,顯然他現在已經是先登營幸存的重要將領。還有一人坐在右側,滿臉絡腮胡卻穿戴嚴整,近四十的年紀,江峰並不認識。
“父親,峰兒來遲了……”江峰行跪禮,不等任何人的回應,眼淚便不自覺的在眼眶打轉。
七年來,江峰體會了另一種人生。多少體會,多少經曆,甚至包括玉兒的事情,他都想給父親彙報,可也無從開始說起。
“起來吧,一切我都知道了。”江越的聲音很滄桑,可見麴義的突然被害讓給先登營以及其麾下士兵帶來了不小的災難。江越一手挑起了統領先登營的重擔,在整個幽、冀兩州的混戰中幸存到現在,耗盡了他的心力。
“一切?父親都知道了?”
“趙雲告訴我你來了,還和黑山賊混在一起,並且帶了個女人。半年前曹操全麵進軍徐州,算來現在呂布軍已經窮途末路,我還在擔心你的安全。隻是我倒沒想到麴將軍被害得如此突然,便無暇關注南方的形勢……”
楊威打斷了江越的敘述,提醒道:“將軍,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
江越點頭,直奔主題:“那個女人是什麼身份?”
“那是小姐,呂將軍的女兒。”
“呂氏?呂布送她來這裏做什麼?”說話的是右側的軍官。
江越才想起介紹:“這是張進張都尉,以前負責大軍的軍需,現在……隻能負責先登營的軍需。”
“張都尉好。”江峰行禮,然後重新麵向江越:“呂將軍、貂蟬夫人、陳宮先生都認為,我帶小姐北上可以讓麴義將軍或者袁紹派人南下救援,即使來不及,也至少可以給小姐庇護。”
“想得挺美,憑什麼呢?”張進口氣裏帶著嘲諷。
“他們告訴我,可以用這個。”江峰從衣甲裏掏出護身符,神情突然變得嚴肅:“父親,你可知道這個東西的來曆,有人告訴我這個是麴家的信物,為何要帶在我身上?”
江越有些驚詫,但很快麵部又恢複了平靜:“楊威、張進,我有話要單獨給我兒子說。”
楊威衝張進使了個眼色,後者表情十分疑惑,但也不得不聽從命令。
兩人出了營帳,江越才緩緩吐出一句話:“如果我告訴你,不是你想象的那種情況,你會不會反而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