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蔣石掀開帳簾,帶入一陣冷風,打斷了獨處的江越、江峰父子。不過帳內溫度本身也不高。
“是黎明。”後一步進帳的楊威糾正著蔣石的措辭,然後看著江越:“就像那天一樣。”
江越點頭:“按計劃防禦,盡力吧。
“父親,我……”
“你也跟上,記得要活下來。”
“是。”
和煦的陽光逐漸廓清夜晚的陰影,猶如雲開霧散。目光所及,是趙雲又一次單騎回營,一夜的奮戰讓他滿身血汙的同時也增添了不少疲憊,與江峰見麵時,趙雲的語氣已經沒來時那樣的狂傲。
“來了,總攻。”
到目前為止,先登營以不到五十人的代價,殲敵兩千。
江越一聲令下,鼓角爭鳴,先登營的每一個士兵也明白了即將麵對的危機。先的箭矢源源不斷地從那個新發現的軍需藏匿點送出,準確地找到每一個堅守崗位的弓弩手。幾十領防具、武器也交給了裴元紹的人馬,江越並沒寄希望於這幾十個山賊能幫上什麼忙,隻是目前大家在一條船上,多點支援聊勝於無。
江峰簡單與裴元紹交流了幾句,重點交代讓韓魏與剛子看好呂氏。而他自己,跳上了弩機的操作台。
“張都尉,這個真的能用了嗎?”江峰猛吹一口氣,從弩機的部件夾縫中立刻就揚起一片灰塵。
張進對自己人的維修工作頗有自信,笑嗬嗬地對弩機進行最後調試:“你試試就知道,不過,你以前用過這東西?”
“沒有,聽父親說,先登營為數不多的弩機手都在突圍中連同全營自重器械一齊失去了。誰操作都是要現學。”
“的確如此,這台弩機還是最老的型號,黃巾起義時期由朝廷花重金督造的,用於各州州府防衛的光合級弩機,體型笨重且裝填困難,至少需要一個發射手和兩個裝填手,想要發揮良好效果五人以上為佳,唯一的優點是線性殺傷強,當年我們就是依靠幾台這個弩機直接瓦解了白馬義從的衝鋒……總之,界橋之戰使用後就全部退役用於鄴城城防了。”張進喋喋不休地講述著這台弩機的曆史,作為一個軍需官,沒有什麼比討論輜重物資更輕鬆舒爽的了。
幾名士兵七手八腳地已經進行了初次裝填,江峰瞟了瞟備用的弩箭,不過五六支:“那麼這東西是如何出現在這裏的?”
“我想,是黃華那家夥幹的。不知道你父親有沒跟你講過,界橋之戰實際是兩場戰鬥……”
“我知道。”江峰打斷了張進:“有個叫徐行的弓箭伯長親自帶隊操作弩機戰鬥,最後全部陣亡,就是這台弩機?”
“應該是這台,不過那些人不是全部陣亡,活下來一個弓箭手,還是涼州酒泉人,叫做黃華。戰後我們清點物資少了台弩機,不過有目擊者說這台弩機已經戰損,又發現了散落的零件,便沒人在意。黃華養傷後沒有歸隊……”
這時,北麵的崗哨揮舞著戰旗,鼓點加快,意味來敵。趙雲繞著荒村馳騁了一整圈,停在江峰身邊,告訴後者隻有北麵。
江峰點頭,與張進和幾名士兵一同把弩機轉向北方,然後從腰間摸出自己的弓,扔給趙雲:“拿去吧。”
“現在就給我?”
“無所謂,似乎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趙雲笑了笑,伸出手:“箭。”
江峰一愣,卸下箭袋,正打算遞給趙雲時,猛然想起,隻是小心地把剩餘箭支從箭袋裏掏出來,自己留下了空空的箭袋:“這個,不能給你,箭,接著。”
這樣的舉動,說明箭袋對於江峰是個重要的東西,趙雲用理解的眼神進行了回應,一把抓過箭束開始備戰。
“弓箭手準備,正北方向,仰角,一箭吊射。”
“弓箭手準備,正北方向,仰角,一箭吊射。”
“弓箭手準備,正北方向,仰角,一箭吊射。”
……
各級大小軍官在向看不到旗語的士兵口頭傳達命令。
“弩手上前。”
“弩手上前。”
“弩手上前。”
……
當最先換位的一批弩手趕往北麵尋獲掩體準備好時,弓箭手的齊射也恰好抵達出現在遠端的敵軍陣中。
然而,江峰一邊和旁邊的絡腮胡軍需官張進手忙腳亂地調整弩機,一邊看向戰場遠端,隱隱發覺有些不對,這個不對來自於一個弓手的直覺。
到底哪裏有問題?江峰說不出,但能感覺到周圍有同樣疑問的士兵不在少數。
第二次齊射是由弩手打出的,依托工事平射而出的弩矢根本沒留出一處射擊死角,缺乏經驗的對方前排士兵很可能命運當場。
這次射擊的結束,讓整片戰場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