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舊史新聞(1 / 2)

那小二察言觀色的本事豈是一般?一看這老婦人臉色,便知道這一行人囊中羞澀,立刻吹噓道:“本店不敢說是杭州城內最好的,但若說這價錢可是最公道的。甲等上房,才一錢銀子一日。而且本店這菜品,絕對是一絕。告訴您個秘密,您老莫要和他人提起,咱這的師傅……可是那樓外樓隱退的大師傅……還有這……”

蘇啟趕到老夫人身後,聽這斯胡吹一氣,撇撇嘴高聲道:“娘親,行路也當累了,莫如就在這家店歇息吧。到時候也嚐嚐樓外樓大師傅的手藝”

小二聽他說得大聲,引來行人側目,尷尬地笑了笑。

老夫人聽罷應道:“也好,那就煩勞開兩間上房吧。”

“好咧!客官裏邊請。”小二躬身一禮,隨即對裏麵高叫道:“上房兩間!”

老夫人挽著素雨正欲行進,蘇啟忽然喚道:

“娘親,曲伯去了車馬行還租。想來也快交接完了,孩兒這便去迎迎他。”

“正當如此。你當快去快回,切莫要惹是生非。”老夫人點頭應是。

“放心吧,娘親。”蘇啟答應道。

眼望著老夫人和素雨被喜滋滋的小二迎進店內,蘇啟自顧在街邊轉悠了起來。

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放眼望去,道路兩邊或店鋪作坊,或深宅大院,紅牆綠瓦,福奢非常。蘇啟心中暗道:那北齊苦寒之地,時時鬧起兵患,每每陳屍盈野,淒惶非常,這裏簡直就是天堂一般!他日小爺我若是發達了,定要在這久居,再也不回去了……

蘇啟自出娘胎,便從沒出過鄉下。娘親自幼的撫養教誨,就是安分守己的當個莊稼人。若不是打著給師父辦事的旗號,哪能來得了杭州?如此左右環顧,當真是什麼都新鮮。摸摸懷中幾個銅板,再看看街頭巷尾叫賣的吃喝玩物,蘇啟不禁吞了口口水。

不知不覺間轉過一片街角,忽然聽見一陣笑聲。蘇啟駐足側目,隻見街邊一灰褐二層板樓,門前一程亮高牌,上書一鬥大的“茶”字,竟是間茶樓。此時茶樓門扉大敞,偶爾有笑聲傳出,不知有何熱鬧,竟聚集了這許多人。蘇啟心中好奇難耐,舉步而入。

茶樓一層不過數丈見方,內裏布著七八張長桌,每桌旁各有六把椅子。如今桌側椅上早已坐滿了人,或吃著堅果,或提壺斟茶。大堂中央,一大漢當中而立,四十上下,左手虛扶三尺長須,棗麵長耳,飛眉入鬢。此時正高聲言道:“自梁太祖蕭統結束南北朝之亂,初建大梁以來,已曆五百餘載……”

原來是在“講史”!

“講史”蘇啟倒是知道的。北方叫作“平話”,講些長年舊事以娛人,原本是乞丐行乞的一種手段。到後來,許多飯館茶館為招攬生意,也請人“講史”。到如今,“講史”的多是些落魄士子,卻很少有這般七尺大漢。平民百姓本無什麼消遣之道,這“講史”自然大受歡迎。蘇啟聽他講的是大梁軼事,興趣大增,暗想:這杭州車馬行不比鄉下,曲伯恐怕要多耽擱些時辰,小爺我便在這聽聽也無妨。

放眼望去,堂中桌椅多已坐滿,隻有東南角一張桌隻坐了兩個人,遂起步行去。漸行漸近,二人眉目漸清。隻見其中一人大概三十上下,麵闊口方,一張國字臉,雙目炯炯,兩撇八字胡,微微上翹,頗為威嚴。側目再瞧另一人,倒似與自己一般年紀,兩個眸子如星辰般耀目,眉毛彎月般動人,鼻尖微微翹起,口似含櫻,五官精致異常,身材纖細瘦弱,眉目之間甚至有一股子媚色。虧得二人都是一身青衣,男裝打扮,否則蘇啟難保不會以為這是一對夫妻。蘇啟心頭暗笑道:“師父常說小爺我男生女相,這人豈不更是男生女相?”

蘇啟朝二人微微頷首示意,便取了張椅子,在二人身側自顧坐下了。怎料側首那年輕男子一皺眉,麵生厭惡,向另一側挪了挪身子,嘶聲叱道:“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