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鬼子第2、第3中隊就要完蛋大吉,突然,七連、八連後麵響起了激烈的槍聲,第4中隊及時趕到,從七連、八連背後下了手;已經打定主意以死效忠天皇的吉柳仲次拿起望遠鏡看到,歡喜醸了,馬上命令部隊車轉來,跟第3中隊一路,集中兵力向三營七連、八連陣地發起猛攻。三營兩麵受敵,陣地遭撕開一個缺口,第2、第3中隊趁機衝了出去。
吉柳仲次拉起一匹戰馬,翻身上去,兩隻腳在馬肚皮上一磕,騎起就跑;那邊莽哥看到,曉得是個大官,把妖刀插到地上,從背上取下M1步槍,換了彈夾,砰砰砰一連幾槍,但是都沒有打到,連喊了兩聲可惜。旁邊的鴨子聽到,轉過腦殼看了一眼,飛快的舉起槍,砰的一槍,一發子彈呼嘯著從吉柳仲次後腦殼穿進去,從前麵穿出來;吉柳身子一歪,摔下馬,遭戰馬拖出好遠才停下來;川口太郎混到殘兵裏麵,在第4中隊的掩護下,順到公路,向南跑了。三營跟搜索連哪裏舍得,跟到攆了下去。
就在鬼子第4中隊將將出發增援第2、第3中隊的時候,南麵也響起了槍炮聲,第113團一、二、四、五四個連,已經迂回繞到高延隆雄第3大隊的背後,從東、西兩邊包抄過來。這時,高延隆雄除了第1中隊,已經沒得兵力可用了,哪裏是這四個連的對手,隻好不管第2、第3、第4中隊的死活,在聯隊炮火的掩護下,率領第1中隊,拚老命從四個連裏殺開一條血路,從平牆河大橋上跑到對岸去了。
一營一、二連和二營四、五連占領了飛快的占領了鬼子第1中隊陣地,正好碰到撤退下來的第2、第3、第4中隊的殘兵敗將,雙方又是一場混戰,鬼子在南岸炮火的掩護下,拚死從橋上過了平牆河,跟南岸的第1、第2步兵大隊彙合。一營和二營四個連衝了幾次,都因為南岸鬼子的炮火實在太猛,遭打了回來。
這一仗,第113團以陣亡三十一人、傷五十四人的代價——其中搜索連陣亡四個,傷七個,主要傷亡在三營,一、二營基本上沒得傷亡——打敗了鬼子第214聯隊第3大隊,打死鬼子一百四十多個,其中包括第2中隊中隊長吉柳仲次,抓了十一個俘虜,打爛裝甲車三輛、繳獲一輛(還是英軍的,徽章、番號都沒有改),另外還繳獲60mm迫擊炮一門、92式重機槍三挺、大正11式(歪把子)輕機槍七挺、九七式輕機槍三挺,步槍、彈藥若幹。新38師從淞滬戰役以來,一直沒有打過仗,加上這幾年受正規軍排擠,早就憋了一肚皮的火,今天這一仗,總算出了口悶氣。
打掃了戰場,搜索連的弟兄就三個一堆、五個一群在鬼子第2中隊的陣地上坐下來,吃點幹糧、喝點水、檢查一下槍支彈藥,醫務兵過來給傷員們包紮傷口。
莽哥跟到五班弟兄,也在一條壕溝裏坐下來,撿起南瓜丟過來的煙,拿出洋火劃了一根,雙手捧起給身邊的大胖點燃,然後自己點上,使勁吸了一口,長長的吐出口煙,把煙叼到嘴巴上,雙手枕到腦殼後頭,倒在壕溝邊上,說道:“過癮,硬是過癮。”
也不曉得他是說抽煙過癮,還是將才打仗過癮,烏鴉叼起煙走過來,臉上烏貓兒皂狗(意為臉上很髒)的,在莽哥身邊坐下,問道:“剛才害怕不?”
畢竟莽哥是第一次參加正兒八經的戰鬥,他還是有些不大放心。莽哥直起腰坐了起來,笑道:“莫得事,就是將開始打炮的時候有點怕,後來不曉得害怕了。”
大胖正拿到一塊爛布,擦自己的大砍刀,擦完,拿起來舞了兩下,笑道:“他會害怕?班長,你開什麼玩笑啊?”
莽哥笑道:“其實,說不害怕是假的,一開始聽到炮響的時候,感覺心都要跳出來了,硬是恨不能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
大胖道:“你這是第一次正兒八經上戰場,能做到這樣,已經是非常非常的不容易了,一般人根本做不到,當時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
板凳叼著煙,坐到莽哥斜對麵,打斷大胖的話,笑道:“大胖,你老實說,你第一次上戰場,是不是屎尿都嚇出來了?”
大家聽到,哈哈大笑起來,都說那是肯定的。大胖跟到笑了,大聲說:“不可能,我大胖何許人,能嚇得屎尿都出來了?謠言,這絕對是謠言!我記得我第一次上戰場,嚇得三天三夜沒拉出屎尿來!”
弟兄夥又是一陣大笑。烏鴉看到莽哥有說有笑,曉得他過了這道門檻,二回(以後)打仗,應該不會再害怕,也不需要他格外照顧了。俗話說,門檻,門檻,過得去是門,過不去就是檻。他親眼看到過好多新兵,平時訓練的時候,一個二個殼子衝得唔嘟嘟響(個個牛皮吹得山響),當真到了戰場上,不是嚇得小狗兒一樣渾身發抖,趴到那裏不敢亂動,就是嚇得雞飛狗跳,到處亂跑;莽哥頭回(第一次)上戰場——在曼德勒那一回算不上真正的戰場——有這樣的表現,就跟大胖說的“已經是非常非常的不容易了”,當下拍了拍莽哥的肩膀,道:“不害怕就好,打仗就是這樣,越害怕,往往死得越快,不害怕的說不定沒事。”
大家有說有笑,擺著龍門陣,隻有無二爺,還是老樣子,臉上沒得一點笑容,陰沉沉抽著煙,坐到一邊,不緊不慢的擦他的捷克ZB26輕機槍。這個無二爺,莽哥到了五班後,就沒有聽他說過幾句話,有時候說一句,頂多幾個字,更不消(不用)說看到他笑了;每回看到他,莽哥都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就像上回碰到狼一樣。其實莽哥不曉得,無二爺對他,也有同樣的感覺,無二爺曾經跟烏鴉說過一段話,說這麼多年來,如果還有人讓他感到虛火(害怕)的話,這個人就是莽哥;說莽哥發起狠來,有種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煞氣,尤其是發狠時候的眼神,太嚇人了,看得人心坎尖尖發冷,那種眼神是天生的,別人裝不出來。無二爺這段話,是莽哥跟鐵錘鬧隔故(矛盾,隔閡)以後說的,當時他就在鐵錘旁邊,正好看到莽哥的眼神;後來跟烏鴉說起來,說了那麼幾句——對無二爺來說,一次說了那麼多話,十分難得——烏鴉當時聽了,很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