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魏楹而言,當上丞相之後,準時下衙就成了一個真正的奢望。唯一的一次,也就是半月前長子流年海外遊曆兩載歸來那日了。所以今晚依舊是披星戴月的時分才得以跨進家門,也就沒什麼值得特地提出了。
見到正房溫暖和煦的燭火,他微微一笑,小寄這是在等他呢。他腳步輕快的跨進去,沈寄卻是好一會兒都沒發現。而魏楹既沒有出聲也站著沒動,則是因為有些吃驚。沈寄正半倚在大迎枕上,就著床頭不遠處燭架上十二支蠟燭的火光在翻看書頁。不用過去確認,魏楹就知道她看的是自己收藏的秘戲圖。就擱在床頭的櫃子裏,平素上鎖。從前上鎖是怕年幼的小芝麻、小包子或者是小親王、小饅頭去翻了出來。後來就養成了習慣。如今又添了個小豆沙,自然是更有必要了。
不過,沈寄是素來不看的。就是魏楹哄了她一起參詳她也不看。嘴角下撇,仿佛她看過更好的一般不屑。這個魏楹可不信。先不說沈寄等於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她看沒看過他再清楚不過。就光從他這些珍藏來看,那構圖、那布局、那筆觸……都是經典啊!他二十多年大浪淘沙才留下的這麼幾本。她上哪去看過最好的?
隻是,沈寄的確不是會因為害羞而做出不屑表情的才對。魏楹多有不解,但也沒有深究。反正,隻要她能配合就好。於是今天,都入夜了她卻在細細翻看是所為何來?床上還散放了幾本,不像是看完了,倒像是翻了不滿意隨手擱一邊的。
魏楹本著每日三省吾身的做派,細細回想了一下,他近年雖然越來越忙,但從來沒有讓她餓著過啊。不管數量還是質量,他都是可以打包票的。那難道,真的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對床笫之事愈發上心起來了?好事兒啊!這是為人夫者的福利。
想到這裏,他促狹一笑,正打算輕咳兩聲輕輕嗓子提醒看得入迷的某人,他回來了。就見到沈寄嫌棄的把手裏那本丟下,然後又返身從打開的桃木匣中掏出一本。
沈寄身體轉動間冷不丁的看到站在門口的魏楹嚇了一跳,美目一轉嗔道:“你站那嚇人啊?”
魏楹輕笑一聲,負著手走過來,笑吟吟道:“我回來半天了你也沒發現,看什麼那麼入神啊?”
沈寄嫌棄地道:“虧你往日成日誇耀,可我如今想找一本合適的都找不到。”
魏楹挑眉,“這上頭的都不滿意?成,我再想辦法搜羅一些回來,咱們好好參詳。”
沈寄瞪他一眼,“你想太多了!我這是要找一本入門的。你的口味是有多重啊,居然、居然……”都是她這樣成親多年,孩子都生了四個的看了還覺得有些羞人的。
魏楹傻眼,“入門的?”他這些年都是精益求精,當然不會有入門級別的。難道要返璞歸真?
沈寄從床上下來,“魏持己,你可真是公而忘私啊。再過半個月是什麼日子?”
這還用問,“小芝麻出閣之日啊!我怎麼可能忘?”話音剛落,魏楹便有些反應過來了。原來如此!臉色便不是那麼好看了。養了十六年的女兒,就要成別人家的人了。
沈寄道:“算了,不指望你。我翻翻我的嫁妝。當年幹娘似乎給我準備了這樣的壓箱底。”沒錯,沈寄今天正是想要找一本入門級別的秘戲圖,以便給小芝麻啟蒙的。
魏楹一想到小芝麻就要嫁人心頭就不舒坦,她又舒坦得到哪兒去。可是,該盡的責任還是得盡。總不能讓閨女出閣後新婚之夜鬧笑話吧。那陳氏還不得背地裏叨叨她失職啊。她可沒打算像《沉香屑》裏那位寡居的太太一樣,靠這樣的手段‘收回’女兒。
沈寄發話讓下人去把裝她當年的嫁妝的箱子從庫房搬來,下人也並不奇怪。最近夫人都在準備大姑娘出閣的事,想從自己舊日嫁妝裏再找出點什麼給她添妝這也是有的。
沈寄開了箱子一通翻找,終於把林夫人當年給她預備的東西給找了出來。之所以是預備,是因為她新婚之夜是用不上的。當然,她後來也一直沒用上過。後世資訊那麼發達,她就是不留心,也能把那件事了解得比較清楚的。而且,其生動性、豐富性又豈是如今的秘戲圖能達到的?呃,這是她今晚之前的認識。方才一通翻看,她是有些改觀了的。在某方麵,古人鑽研達到的深度不比現代人差啊。也許以後,真的可以和魏相好好一起參詳參詳。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得把這本‘教材’給小芝麻,然後把她教會。雖然是二十多年前的舊物了,但是應該還是適用的。隻是,雖然是自己閨女,不,正因為是自己閨女,才格外覺得有些別扭啊。可這事兒,難道還能找外人來教?那該別扭的就是小芝麻了。
難以啟齒啊!沈寄遷怒魏楹,“都是你,這麼急著定下婚期做什麼?小芝麻又不大。”十六歲,完全可以再留兩年,留到十八歲的。她好想反悔啊!
“贇贇都加冠了,徐茂兩口子等著抱孫子已經有日子了。再說你也是同意了的。”魏楹自行進淨室換了一身家居服出來,聽到她的遷怒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