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94 故人(1 / 3)

當晚魏楹倒真是很快就入睡了。沈寄撐著腰站在他床邊看了會兒,這才滿意的回去自己床上躺下。一根蠟燭兩頭燒怎麼得了?本來他如今幹的就是日理萬機的活兒了,還要時不時的擔心自己難產什麼的。這半個月看下來,就算她之前再惱魏楹不經過她同意再次讓她帶球跑(還是雙球),這會兒氣也全沒了。隻剩下滿滿的心疼,但又沒法子開解得了他。反正,在她順利卸貨之前,他是很難放下這份恐懼了。想來想去,也無有別的辦法,隻能讓他勞作一番然後倦極睡去了。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鳩摩羅大師說得實在太對了。人生在世,隻要有愛就會有憂怖。但離於愛,卻也不是什麼好的解決之道。

沈寄如今站著是看不到自己的腳的,但是這不妨礙她知道她的腳腫腫的。她靠躺在大迎枕上,由薄荷跪坐在對麵幫她按揉著腳底的穴位。

“聽方媽媽說夫人這一胎極其的受罪……”薄荷小聲說道。

沈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往魏楹床帳裏瞥了一眼,沒有動靜。

薄荷自知失言,趕緊閉嘴,隻用力幫沈寄按著。

過了一陣沈寄犯困睡著了,薄荷便停了手,托著她的身子將大迎枕從她身後抽出,然後再給蓋上被子出去值夜的屋子躺下。

沈寄如常睡得很好,這樣的時刻即便她想對失眠又焦心的魏楹多關懷些也做不到,她抵不過生理要求。所以這段時日,她雖然看了心急,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可以寬慰到他。想來想去,派人去將徐方請來坐了坐,讓他陪魏楹說了半天話。反正是他自己對小豆沙說了要來的。沈寄也就不會對打擾了他陪芙葉坐月子,一手抱個兒子的好日子抱歉。

結果徐方也說不出什麼真能寬解到魏楹的話,最後也隻能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沒別的法子,熬吧!”

魏楹本來睡得還不錯,但剛入更他就輾轉反側起來,額頭也開始冒冷汗。萬籟俱靜中,他猛地喊了一聲‘保大人’然後坐了起來。

萬籟俱靜的時刻,這一聲就顯得很大聲,便是睡得很好的沈寄也被驚醒了。她聽到外室薄荷有起身點燈的動靜便道:“不用進來!”這個樣子被嚇醒,魏楹想必很是狼狽。她不想薄荷進來看到。想必魏楹也不樂意。

外頭停頓了一下,然後便沒了聲響。

魏楹伸手抹了一把汗,聽到沈寄也坐起來了,然後道:“小寄你別動,我過來就是。”他一邊說,一邊脫下寢衣,因為背心都被汗濕了。脫下來隨手在身上擦了兩把丟開,然後開櫃子另拿了一件幹淨的換上。再走到沈寄的床上掀被坐了進去。這屋子住了十多年了,再熟悉沒有,根本就不用點燈。

沈寄伸手摸了過來,魏楹猛地拉她進懷。方才夢裏的情景太真實了。他焦躁不安的侯在產房外,血水一盆接一盆的端出來。然後穩婆出來戰戰兢兢的問他是要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他知道,哪怕是保住了大人,但是對小寄的身體也會有極大的損害。不知要調養多久才行,而且還不能完全複原。最近他幾乎每天都會抓著被派到相府的擅產科的王太醫問一些這樣那樣的問題,才算是徹底了解了女子為生育付出的代價。懷胎十月,兩個孩子最後卻沒有保住,這對小寄的感情上又是多麼大的傷害!這一切的危險都源於他一時的妄念,源於他的無知。

沈寄也聽到他那一聲了,當然知道他這會兒把自己箍得緊緊的是在後怕。她伸出手拍撫著魏楹的背,“夢是反的!別太擔心了。你這個狀態,要不要告假歇歇?”可別還沒到她瓜熟蒂落的時候,他先倒下了。而且他這麼一驚一乍,其實也嚇得她不行啊。沈寄決定,明兒就寫信讓小芝麻提前回來。從華安上京,坐馬車,一路在驛站換馬的話小半個月也可以到了。小芝麻離開的時候家裏一切都好,魏楹也蠻正常的。誰曉得出了芙葉難產的事,他就變這樣了。

魏楹道:“嗯,再看看吧。”本朝還沒有官員告假陪妻子待產的先例,怕是也不會在他身上破例。皇帝沒繼續給他壓擔子已經是額外的體恤了。天作孽猶可活,他這是自作孽不可活。

翌日,哪怕有值夜的人叫,魏楹依然起遲了。值夜的人也不敢掀了帳子推他啊,又不敢把沈寄吵醒了叫他。所以這一天,是魏相入仕二十多年,頭一回遲到。點到的時候相關人士都十分的詫異,但還是得給他記上一筆。由此被罰了本月三分之一的俸祿。

等到他趕到,一眾下屬看他兩眼青黑精神是極力打起的,都在心頭嘀咕相府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又有人聯想到相府近來搜羅安胎的名貴補品、最好的穩婆、太醫等等一些列的舉動。還有之前芙葉郡主高齡產雙子險些一屍三命的傳聞。這、這魏相是不是也太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了一點啊?這才多久啊,之前中年得子的喜氣就變作了如今的愁腸百結。

下了早朝,皇帝把魏楹召到了禦書房。

“魏相,你近來怎麼回事兒?”

“臣……”

皇帝揉揉額角,“罷了罷了,你也不用講了。至於麼?芙葉難產,不至於小寄也會難產啊!你這也太草木皆兵了。她還有兩個多月才生,難道直到孩子平安生下來你都這個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