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牽著小豆沙,沈寄和魏楹一人抱一個小的,一家子都是比較素淡的打扮。身後挽翠帶著丫鬟,挎籃裏裝著祭品和香蠟紙錢等。他們這是去給沈父上墳去。一切的開端就是沈父在鎮上咽了氣,然後沈寄的前身賣身葬父。

小親王也和嫻姐兒一道跟在後頭,畢竟是大嫂親爹,就算他們的身份不方便祭拜一道去看看也好。而且山上景致不錯,趁著太陽還沒有升得太高去走走也好。這一趟出遊讓小親王覺得天地實在廣大,難怪大嫂一直就想出門。嫻姐兒就笑他,活了十五年其實就在京城內外打轉。要不是去溫泉莊子和半山寺,搞不好就在魏府和皇宮以及附近的公主府、郡主府、王府打轉。那就隻有方圓二十裏了。這回出門就是帶他開眼界來的。

這會兒田間已經很多人在勞作了。這夏日村民通常起個大早,一早晨就幹完了一半的活然後再回去吃早飯。不然下午出來太熱了。魏家人的回歸也隻是讓村中的女眷忙活著招待十裏八鄉來客,男丁卻是沒什麼事兒照舊做家裏的農活。到了飯點還能直接去流水席那邊吃飯,有魚有肉。不但不耽誤事兒,反而方便無比。

二狗子的青磚大瓦房預備等到農忙過了村裏壯丁都有了空閑再動土,到時候都去搭把手很快就可以修好。他隻需要提供飯菜和一些工錢就好。農閑的時候去搭把手大家也是很樂意的。而且,的確有不少人家打算把兒子交托給二狗子帶進京城去,能對他家的事搭把手肯定更高興。

小親王看著很高興,“真是好一派勞作的景象啊。我這趟回去,皇兄也不能再說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就會聽戲了。”這是有一回他去二狗子的農莊一時興起下了田,將穀子當雜草拔掉,被小豆沙說給皇帝聽了之後的事兒。

因為是去給’親爹‘上墳,沈寄不好在路上說笑,就沒有提小親王昨天在田坎邊問王二叔那個幾歲的小胖孫隻這是什麼那是什麼的事兒。他是不知道他已經被小胖娃鄙視慘了。要不是王二叔叮囑過,小胖娃就要出去告訴小夥伴們京城來的貴客、魏家的姑爺啥都不知道了。一點都不曉得藏拙!

小豆沙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嘴上問道:“外公跟娘長得像不像啊?”

沈寄道:“肯定像啊。你不像你爹麼?”

“大姨說娘長得更像外婆,很像很像。”

“是啊,可是也有一兩分像外公啊。”她可能真的長得偏向外家吧。不然當初也不會被誤認是穆王之女了。那些人就以為她像芙葉親娘,不太像穆王。就連淩先生都這麼認為的。

“哦。”

汪氏問道:“小豆沙還能走麼?聽說你外公的墓上山頭上呢,那兒地勢開闊看得遠。”沈父是他們都在京城之後,由府裏龐管事帶著人來修的。具體在哪裏汪氏也是聽小芝麻回去講的。不過那塊好地頭她知道,就在這座山頂上。正好可以望見他們的青磚大瓦房。所以說,龐管事做事還是用了心的。

小豆沙點頭,“我可以的,祖母。”要走山路,她穿的不是礙事的長裙子,褲子也打了綁腿。這說是山,其實就是一個小山坡,她沒問題的。東山書院那座山可比這高多了,她都自己走上去過。

小餃子和小蓮蓉趴在父母肩頭看著小姐姐。小豆沙道:“小姐姐昨晚教了你們叫外公的,還記得麼?”

“外公——”兩小叫給她聽。他們已經會說不同的兩個字了。

汪氏指指前方,“朝那邊喊,外公在那邊呢。”

兩小扭頭看過去,沒看到人左顧右盼的。

小豆沙指指修得比較氣派的墳山,“外公在裏頭睡覺覺呢。”這兒本來就一直被曆任裏正安排村民在照看。去年小豆沙回來又特意打理過,還在碑石上添上了六姐弟和徐贇這個外孫女婿的名諱。

兩小一臉的迷茫,外公怎麼在這兒睡覺覺啊?

下人擺好了祭品、點燃香辣,又擺上蒲團。魏楹和沈寄跪在前頭,後排小豆沙居左,小餃子居中,小蓮蓉居右。當然,兩小是被丫鬟扶著。他們看小姐姐也跪著便笑嗬嗬的跟著跪了下去。小餃子還把小屁屁撅起來,小豆沙在旁邊打著手勢讓他把小屁屁縮回去。他左右看看,嘿嘿一笑跪好。

小親王站在一旁道:“要是當年沈伯父不是帶著閨女逃難到這裏又在這裏閉眼,也就沒有大哥和大嫂的姻緣了。更加不可能有你我的姻緣。緣分真是妙不可言!”要是泉下有知,沈伯父怕是也會覺得自己死得其所吧。

嫻姐兒道:“還得感謝大娘把大嫂買下了。”

祭拜完畢,魏楹把沈寄扶起來,看沈寄也頗多感慨的樣子便沒有說話。當年他剛當上丞相就問過要不要送嶽父返鄉的話。不過沈寄當時思忖良久道:“不要打擾他的安寧了吧。那會兒出來逃難的,多少人死在了路上沒人收啊。這樣就很好了。皇上不是說過麼,我娘家沒人了。”

小豆沙站起來,兩小也被半抱半扶起來。小蓮蓉指著供果道:“果果!”

很明顯小丫頭是渴了,記得吃過這樣的果果解渴。帶他們出來自然是帶了吃的喝的。乳母喂小蓮蓉喝了點水,挽翠又令拿了一個洗淨的小果子給她拿著啃。她隻有小牙幾顆,解了渴便捧著果子努力啃。被沈寄抱著下山還在努力啃著,雖然上頭隻是留下了幾個牙印,淺淺的啃了兩個凹處。小餃子趴

了兩個凹處。小餃子趴在魏楹肩頭,朝’外公‘揮手做了個’再見‘。小姐姐告訴他們外公在那裏頭睡覺覺呢。看小豆沙說得一本正經的,沈寄聽了也不知道她自己到底知道不知道。

小親王問小豆沙:“你還能走?”

“可以的啦,姑父。我可不是溫室裏的花朵哦,人家是習武之人。”小豆沙抬起頭走得雄赳赳氣昂昂的,汪氏還有些跟不上她。嫻姐兒笑笑,上前牽住小豆沙,“大娘,我來好了。”

汪氏搖搖頭,“這孩子,跟個男娃娃似的。這到鄉下來玩一陣,更野了。回頭去了淮陽,怕是要被人說。”汪氏回到華安呆得很是愜意,但她私心裏其實不想回淮陽。回華安有舊日相識,而且村裏的人對她都很敬重。但回淮陽,在魏家她是已經改嫁出去的侍妾,魏家那幫以書香門第自居的事不和她往來的。在沈家她雖然是有養子做靠山的續弦正室,卻也被認為出身不夠高。那些人當麵是不敢對她怎樣,但背地裏也不會說什麼好聽的。她已經是沈家婦,隻要不是太過分的事,也不可能總讓沈寄給她出氣的。

沈寄道:“說就說吧,嘴巴長在別人身上。難道為了別人,讓自己孩子不好過?”昨天小豆沙還下河遊泳了呢。雖然一開始是背著大人,但沈寄知道了也沒有說她什麼。左右四周還有錦障遮著呢。別說,小丫頭遊得還挺好呢。她這一路吃吃吃,抱起來明顯發現重了不少,如今遊泳減減肥也好。隻是這麼玩上十天半月的,估計她就不是小白富美了,肯定會曬得黑乎乎的。

沈寄這話其實也是說給汪氏聽的,汪氏不喜回淮陽她知道。其實她自己也不喜歡回淮陽,但肯定是得回去的。所以何妨有底氣一些?自己露怯了,別人肯定是要想踩你的。這就是人性,欺軟怕硬!汪氏如果強硬一些,她那小姑子哪敢那麼猖狂?

汪氏想了想,沒再說什麼。

“大娘,小豆沙大概也就是這幾年暢快日子過了。尤其在華安這樣的經曆,一輩子怕也就這一回。咱們何妨縱著她些?你看嫻姐兒現在,就是出門在外也不敢像當姑娘時那麼恣意了。你說的壓一壓她性子的我想過了,是要壓一壓的。不過,不急在此時。”

“你一貫是有主見的人,你心頭有數我也就不多說了。”

夕陽西下,沈寄被小豆沙拜托看著幺兒幺女。

“你要幹嘛去?”

“娘,我約了小虹還有隔壁王丫丫一起去挖野菜。不好帶弟弟、妹妹一塊兒去的。”小豆沙這幾天過得相當的接地氣,玩兒得很是開心。沈寄一早就給她準備了幾身在鄉間穿的衣服,顏色深一些棉布做的。穿著吸汗又透氣,也不會顯得和村裏的小姑娘差距太大。就是小餃子、小蓮蓉這會兒穿的也全都是棉布的衣服。

小虹和丫丫和小豆沙的打扮是差不多的。王二叔從京城回來之後,拿著沈寄送的銀子不但修了青壯大瓦房,還買了好幾輛車開起了車行。如今兒子在鎮上打理車行,他就在鄉下當老太爺養老。小孫女丫丫和胖孫子都是因為魏家帶了孩子回鄉被送回來的。

“好,那你先去挖著。回頭我們出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