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臘月二十九,趙嬋一年當中最討厭的日子。
這一天是外婆的生日。
不出意外的話,趙嬋又要成為生日宴大廚。
自12歲起,趙嬋就接手了這項活計。
28號,村裏紛紛揚揚的下了一場雪。
趙嬋想自己怎麼沒在27年前的那場大雪裏直接凍死了呢?
祥林嫂說,我不應該,我不應該讓我的阿豆一個人坐在門檻上。
趙嬋當時讀到這一篇文章時,心裏想。
我不應該,我真的,不應該來到這個世上。
趙嬋跟著芳姐一前一後的走在雪地裏。
整個鄉村的道路上,蜿蜒的雪地裏,隻顯露出兩行腳印。
芳姐的步伐很大,又快又急。
趙嬋想不明白,她隻是一個不受寵的女兒,為什麼每次回娘家都這麼急切?
沒等趙嬋想明白,外婆家的紅色屋簷忽然招搖的撞進視線。
趙嬋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內心沉重的和浸透了水的棉衣一樣,沉甸甸的。
進了門,芳姐把提前買好的禮物齊齊整整的堆放在客廳的雕花大理石桌上。
舅舅似真似假的埋怨聲,一字不漏的飄進了趙嬋的耳朵裏。
“大姐你也真是的,大老遠的來,還帶這些東西,幹嘛那麼見外,都是一家子人。”
趙嬋默默的心裏嗤笑一聲,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乖巧。
芳姐有些難為情的搓了搓手。
“好久沒來看媽了,一點兒心意,你別嫌少,你也知道大姐就隻有這個能力”
姐弟之間的推拉和你來我往,趙嬋已經見過很多次了,每一次她都覺得仿佛在受刑。
可是做這些的當事人不覺得。
趙嬋知道接下來該自己表演了。
趙嬋的舞台在廚房。鍋碗瓢盆,油鹽醬醋,都是搭戲的演員。
參與品鑒的評委則是祝壽的每一位來客。
這樣的戲碼,每一年臘月29都要上演。
趙嬋虛歲二十七了,將近15年,她都在做這件事。
可是今年不一樣,她想,自己好歹也是個大病初愈,剛剛出院的病人。
客廳裏的歡聲笑語,清晰的飄在了趙嬋的耳朵裏。
快樂是他們的,勞累的隻有自己。
外婆給趙嬋分配了很多任務,滿滿當當的,沒有一分鍾的空閑。
外婆說初一要吃餃子。大年三十得蒸包子。生日當天,得吃手工長壽麵。
趙嬋聽著她的話,越聽眉毛越糾結。
生產隊的驢也不是這麼用的呀。
趙嬋思考了一番,委婉的想了一個迂回的辦法。
餃子可以提前包著凍好,包子餡兒也可以提前做好。
熱乎乎新鮮的大包子,起床就能讓舅舅吃到那多美呀。
外婆沒有說話,她那雙小小的,滿是淚痕的渾濁眼睛望著趙嬋。
“是這樣的呀,小嬋說的對。媽,你在外麵坐著歇一會兒吧,今天你是壽星勒~”
趙嬋鬆了一口氣。
“嬋嬋,你前幾天剛出院,身體還沒完全康複,今天這頓飯你要是做不了,就讓你舅娘來。”
趙嬋沒有說話。她想舅舅如果真的是這個打算。
為什麼昨天要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的要求媽媽一定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