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九蘅的地相師(1 / 3)

流荒的夜晚也如約降臨。榕澈在祠堂牌位前擺放好一盤圓滾滾的橘子,又多添了幾根蠟燭,靜坐了片刻後,起身走出了祠堂。

不知何時祠堂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雨落在屋簷的磚瓦和門前的芭蕉葉上,發出悅耳的聲音。

每每北原入冬,就是九蘅多雨的時節,給南方的山林帶來一點北方冷冽的氣息——隻是一點點。榕澈向來喜歡雨季,即使陽光沒那麼充沛,到處總是濕噠噠的,他依然很喜歡。他撐起一把油紙傘走進了斜風細雨裏。毛毛雨飄灑到了他的臉上,他突然很想在這個雨夜進山去,穿著草鞋走在泥濘的山路上,走進濕潤的黑暗裏,讓濕漉漉的落葉和細草沾上他的衣襟,讓蟲鳴指引他的前進,或許就這麼一直走一直走,可以走到六月崖的七濺瀑布去呢。他可從來沒找到過那個地方……

“榕家主……榕家主!”

榕澈一個趔趄,踩進了路邊的水窪裏,身後趕來的老管家一把扶住了他。“您又在邊走路邊走神了。”老管家略帶埋怨的語氣。

“這毛病一時半會兒改不了啦。”榕澈笑著把腳從水窪裏拔出來,把雨傘舉到老管家頭頂,“找我有什麼事?”

“那位地相師來了,怒奐。”老管家把傘往榕澈那邊帶了帶,“說是有事相求,您去看看吧。”

“這麼晚了?”

“恐怕是想明天一早進山吧。”

榕澈點點頭:“走吧,去看看。”

榕家沒有瑞家那般精美豪華,也不像簡家住在臨風殿那種古老的遺跡裏,隻是九蘅城內一處簡單的府邸,從祠堂走幾步路就到了前廳。脫下了棉袍的怒奐正站在廊下,遙遙地衝著榕澈鞠了一躬。

“您怎麼不進去坐著。”榕澈迎了上去。

怒奐笑著指指自己的腳,他的鞋和綁腿上都沾滿泥濘,已經在地上留下了好幾個泥腳印。

榕澈看了看室內。到了晚上老管家總是會帶著幾個仆役把這裏打掃得幹幹淨淨,看樣子現在已經灑掃過一番了,地板纖塵不染泛著光澤。

“那咱們就先站這裏說吧。”榕澈也笑著指指自己同樣滿是泥巴的腳。

兩個人並排站在門邊,看著從屋簷連珠串滾落的雨滴。“此番是想進山,找找隱世的幾位老夥計。”怒奐從懷裏抽出一根煙鬥銜在嘴裏,沒有點燃。

“既然已經隱世,他們還希望別人去打擾嗎?”

怒奐笑了笑。“能不能找到都說不定,試試看吧。”

“北原大地的那段脈息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榕澈專注地看著眼前的雨簾,“聽說魔域的情況很難摸清,甚至可能對你有反噬……怒奐老師,你何時好奇心這麼濃重了?”

“既然被稱一聲‘老師’,受了重托,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怒奐咂摸著煙嘴,緩緩道,“您也知道,我從來不是歸隱派,魔域的再度出現也事關每一個人的身家性命,若是能盡一點綿薄之力,我自當做好我該做的。”

榕澈歎了口氣。“若像你這樣的地相師更多一點就好了,可惜大多都選擇不問世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小家主聽起來有點怨氣啊。”怒奐微微笑道,沒再繼續說下去。

靜默了片刻,榕澈突然道:“要不我和你一起進山吧,正好最近九蘅諸事務都暫告一段落,我跟著你也好進深山裏探索一番。”

怒奐偏頭看他。“請容我拒絕,榕家主。”怒奐聲音輕但堅定,“此行不是遊山玩水,我要去尋的地方地勢複雜且隱秘,甚至也有危險……我知道您是想幹什麼,可我不願擔您這個風險。”

榕澈被這麼一通說,神色倒依然從容親切:“害,我也就這麼一說,畢竟是個不務正業的小拖油瓶,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榕澈笑了。“是什麼意思都無所謂,希望你屆時平安歸來。若是尋到了了不得的地相師,還請務必來榕府裏坐一坐,我們一定會好好招待的。”

怒奐點點頭:“怒奐先在此謝過了。”

“時候也不早了,我們老榕頭肯定已經給你收拾好客房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榕澈說著,徑直走進了細雨中。

“榕家主。”怒奐突然喚道。

“嗯?”

“可以問一下,您在地相上有所涉獵嗎?”怒奐有些謹慎地問。

榕澈聳聳肩:“我的話你就不用考慮了,我那據說神通廣大的父親一點天賦都沒傳給我,阿娘也沒把這當回事,所以嘛……很抱歉連一點綿薄之力都不能出了。”

“無妨,無妨。”怒奐說著,臉上露出一絲可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