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花板上垂下的簾幕緩緩向兩邊退開,簡風琢掙紮著抬起頭,看清了坐在金榻上的人。那不是瑞昭,但卻有著瑞家獨有的銀白色長發,比起瑞家人更為精致美麗的臉龐。他的眼角仿佛自帶紅暈,與額間一朵鮮紅的五瓣花相得益彰,妖冶之氣隨著他流轉的眼波肆無忌憚地蔓延,讓這本就莫名其妙的房間顯得更加詭異起來。
那人閑閑地坐在榻上,旁邊就是乖乖跪坐著的輕輕。輕輕眼睛上箍了個硬邦邦的鐵圈,若從輕輕頭頂俯視的話,可以看見鐵圈內裏對著眼睛的地方長滿了銳利的刺,尖頭堪堪抵在輕輕緊閉的眼皮上,隻要試圖睜開眼睛,她的眼皮定會被尖刺劃傷。即使現在輕輕一直閉著眼睛,她眼皮上已留下了幾道紅紅的劃痕。
簡風琢看不見那些尖刺,但這個一看就不懷好意的鐵圈已隱隱激怒了他。他站起身,強忍住頭部一波一波襲來的疼痛,冷冷道:“你給輕輕戴了什麼?”
銀頭發露齒一笑,妖嬈得雌雄難辨:“可真是個負責的監護人……這就是你唯一關心的事嗎?”
“你想對她做什麼?”
“我不想對她做什麼,你應該問問我想對你做什麼。”銀頭發拿手指點點他,投過來的眼神令簡風琢很不舒服,“自身難保之時就不要再逞英雄了,簡家的……小兒子?”
簡風琢緊皺眉頭:“你到底是誰?”
銀頭發施施然地站起身,一展華美的衣袍,緩步朝簡風琢走來。
“我姓瑞,單字一個玦,你可以喚我為玦殿下,是這座玉渡宮的主人。”他走到了簡風琢眼前,簡風琢得以近距離將這張妖豔的臉看得一清二楚。有那麼一瞬間,他無法定義這人究竟是男是女,這是一張根本無法用性別來界定的臉,即使他身形頎長高大,聲音細柔中帶著點磁性,簡風琢也實在無法再將其簡單歸為男人一類。
“既然已經互通了身份,接下來我們聊聊什麼呢?”瑞玦低聲一笑,突然伸出細長的手指,在簡風琢下巴上輕佻地勾了一下。
簡風琢別過臉後退一步,警惕地看著他:“你是瑞家人?”
瑞玦的手指停留在半空中,意猶未盡地搓了搓指肚,漫不經心道:“勉強算半個瑞家人吧,活了這麼久了我倒更喜歡別人稱我為山澗花狐的後人。”
“你是半妖?”
“腦袋還算靈光嘛,看來痛症還不算嚴重。”瑞玦變得饒有興味起來,“對,我是半妖,母親是一位可憐的瑞氏,父親則是仲魔僅剩的一隻山澗花狐。我從出生起就待在這裏了,殊不知我那位親愛的舅舅最近身體是否還算康健?之前有很長一陣子沒收到他的傳信,還以為他老人家壽終正寢了。”
舅舅?傳信?簡風琢沉默地瞪視著瑞玦,心如擂鼓般咚咚跳起來。他隱約感覺自己觸摸到了隱藏在黑暗裏一點秘密的邊角,而這邊角之後是什麼?是否有龐大的陰謀如巨獸般潛伏於不為人知的黑暗之下,等待著浮出水麵?
“哦對,我想起來了,他老人家對你們來說是個無人知無人曉的幽靈。”瑞玦輕輕掩住口,一副不小心說錯話的樣子,“而你們這些愚蠢又天真的流荒人啊,被他騙得團團轉都還什麼都不知道。唉,唉!”
簡風琢的頭痛又加劇了。他顫著聲音道:“我隻知道瑞家現在的當家家主是瑞昭……”
“省省吧,小寶貝兒。”瑞玦嘖了一聲,“想套我的話也不用這麼明顯。不過用不著你拐彎抹角的套話,你隻要知道流荒那瑞家,長久以來都隻有一位真正的家主罷了,其他人不過是棄如敝履的擺設,比如你所說的那位瑞昭。敢問這位大人還活著嗎?”他的聲音裏滿是戲謔。
“他死了……”簡風琢喃喃道。
“真是可憐。”瑞玦的語氣聽上去可一點也不覺得可憐,“看來這位是礙到了他老人家的事,這麼早就斬草除根……要知道比起直接滅口,他更喜歡把人當傀儡一樣操縱著,替他辦事,幹那些髒活累活,好讓他一身輕地藏在暗處坐享其成,亦或隻是擺在明麵上當個漂亮又沒用的擺設,掩人耳目,比如你……”這次,瑞玦的手不由分說地捏住了簡風琢的下巴,眯起眼睛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