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金朝他點點頭,眼裏含著笑意:“好久不見,瑞巒。”
太之湘來後不久就知道了去無蹤的真實身份,但當這個人褪去一切偽裝站在自己麵前時,一時還是感到無比震驚。
他就是瑞昭那位據傳被下人毒死的叔叔,瑞巒。他身上也有瑞家祖傳的禁言咒,所以隻是向太之湘簡單解釋了下自己與友人設下騙局,偽造了自己的死亡,從瑞家出逃後便一直躲藏在三重深山裏,出於一些契機認識了榕澈,與墜金也有過幾麵之緣。
此番,將是他假死後第一次重返儲光庭。
“走吧。”他簡短道。
“榕澈怎麼辦?”太之湘忍不住問道,“留他一個人在這裏會不會有危險?”
“暫時不會,他對瑞家還有點用處。”去無蹤拍了拍太之湘身邊的公鹿,鹿微微揚了揚頭,轉身躍入密林中消失不見了。
墜金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空。“我們抓緊時間吧,留給我們可以轉圜的時間可能不多了。”他低聲道。
太之湘看看墜金,又看看去無蹤,心下驀得緊張起來。“為什麼這麼說?”
“你就當是……翕犬的直覺吧。”
是夜,儲光庭下起了大雨,翻滾的烏雲裏隱約閃著電光,高高的蒼穹之上傳來沉悶的雷聲。
謬犰突然出現在了無為堂前的小路上,密集的雨穿過他的身子,在那雙虛幻的藍瞳上打出了兩排銀色的雨幕。他穿過漆黑的樹林,徑直進了無為堂,停在堂中央的位置上。不一會兒,他身下的地板上微微亮起光,勾勒出一個圓形的光環。謬犰在光環中緩緩下沉,直到整個人沒入地下,光環又漸漸消失,地板再次恢複成光潔無痕的模樣。
謬犰進入到一個寬闊的地下灰色岩洞,瑞敘正端坐在岩洞的盡頭,懸浮在半空中,而他的身下是一片淺淺的潭水,像一麵鏡子倒映出瑞敘周身不斷翻湧的黑氣。
在水潭前,一隻支離破碎的葫蘆躺在地上,原本澄黃的光澤消失殆盡,成了一堆腐朽的枯木。
謬犰看了眼那隻死得透透的葫蘆,又看了眼緊閉雙眼的瑞敘,在原地靜立了良久。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在這昏暗的地下,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好似經曆了漫長的光陰歲月,又好似隻是過了一呼一吸的短暫一瞬,謬犰突然身形一動,快速飄到了瑞敘的身邊。瑞敘的周身有一層透明的防護罩,謬犰將手輕輕放在他的防護罩上,一張如骷髏般嶙峋的瘦臉從黑霧中浮現出來,嘴唇蒼白得和膚色混為一體,布滿了無法言說的陰冷與決絕。
“瑞敘啊瑞敘,事已至此,就力挽狂瀾一次試試吧。”他嘴角歪起一個癲狂的笑,白到幾乎透明的嘴唇微張,一縷極其細微的黑氣從他的口中飄了出來,穿過了瑞敘的防護罩,飄飄蕩蕩著靠近正在閉關修煉的人,悄悄鑽進了他的胸口,沒入了他的心髒。
謬犰靜待了片刻。瑞敘的身體開始小幅度地震顫了起來,他原本平和的麵容上眉頭微蹙,太陽穴和脖頸上青筋暴起。
又過了一會兒,顫抖消失了,瑞敘仿佛墮入了一個漫長的噩夢,雙眼緊閉的臉上戾氣橫生,而他的脖子上,一道道黑色的筋脈緩緩凸起,交錯著,朝著瑞敘的臉部延伸而去。
謬犰陰森的臉上露出了仇恨與嫉妒的神情,他往後退了幾步,冷笑一聲。
瑞敘啊瑞敘……瑞玦已死,同掠自然難擔大任,魔王現世之時時間問題……我已將最後的籌碼押在了你身上,你就算最終要爆體而亡,也必須醒轉過來,為我鋪平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