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軍威壯男兒從戎 行路難小兵溜號
著戎裝,踏破黃塵古道,沐斜陽,望斷秦嶺烽火。看夜光杯觥,溢滿士兵喜怒哀樂,聽戰馬嘶鳴,折射遠古沙場喋血。 征途上,頻發爭鳴鼓角,喉嚨裏,飛揚嘹亮戰歌。看腳步繚亂,書寫軍旅酸甜苦辣,聽男兒明誌,守衛華夏田園家國。
王犬當了逃兵!順帶拐走一個。
丟人。
信息象隻迷途的蚊蟲,悄然鑽進連長塗廣悅耳朵裏,攪得他腦袋嗡嗡響。挺鬧心。塗連長凝神思索,判斷兵是主動逃離還是不慎掉隊?二者有本質的區別,在沒搞清之前不能隨意下結論。掉隊比較好說,找回來完事;逃離比較棘手,該如何向上級交待?若再有個三長兩短,如何向家長交待?哼哼……
麻煩。
臘月的太陽,慘白著臉蹲在秦嶺山脈的上空,神態冷淡地看著身材魁梧的塗廣悅那張同樣慘白的臉。其他幾個知情人心裏也陰雲密布,從最先發現情況的一班長柳白,到有權知情人一排長湯凡都極為鬱悶,他們與塗廣悅邊走邊悄悄商議,分析不良事件的起因,猜測種種可能性。
“逃跑?不可能。”
湯凡的“逃跑”字眼兒極大刺痛了塗廣悅的神經,他不願認定此種事實,腦海裏出現一連串疑問。當初,王犬軟磨硬泡,積極要求參軍,怎麼會毫無征兆的半途而廢?不能隨意下逃跑的結論。
“事實是人沒了。”
湯凡聳一下削瘦的肩膀,認定王犬帶著丁克私自跑了。
塗廣悅岔開湯凡的思路,皺眉問一班長柳白為啥在站台上把王犬撂倒,會不會摔壞哪兒啦?此乃不可忽視的因素,塗廣悅死死盯住身材小巧的柳白皮膚細膩的臉上那雙鼠目般惶恐的圓眼睛,極力想從中找出錯來。
“摔他那下子啥事兒沒有,我心裏有數。”柳白避重就輕,用結果掩飾原因。“當時不是你往那邊看,他不服,爬起來還想跟我動手呢。”
“既然沒摔壞,他為啥會失蹤?”
塗廣悅緊抿住兩片厚嘴唇使用抹糊概念,盡量不涉及“逃跑”的字眼兒。
“摔完王犬之後,我見丁克和他嘀咕,隨後不久人就不見了。”
柳白自認給出的理由不充分,私下嘀咕不見得密謀逃跑。於是又補充點“罪狀”,說這倆小子很抗拒嚴格管理,一路上怪話連篇,所以,應該是有預謀地逃跑了。
憑白無故逃跑沒道理。塗廣悅晃晃大腦袋,仍不相信自己所帶的連隊會出現逃兵。新戰士剛穿上軍裝,還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士兵,一時不習慣約束說幾句怪話,搞點小動作也正常,不能由此斷定其會逃跑。
“不是逃跑,該不會進華山尋寶去了吧?”
冬日的上午,寒冷的陽光撥撒在華山玉劍般直指蒼穹的山峰上,慘淡的色彩調動了柳白活躍又單純的思維,給出的理由若非故意調侃,就極具臆想性了。塗廣悅不管柳白出於何種考慮,瞪圓大眼睛,不客氣地嗬斥那不切實際的猜想:
“胡扯蛋!尋你個頭。純粹是看那些媚俗無聊的東西作下病了。妄想症。”
“哎,你水壺底下貼個烏龜圖幹什麼?花哩胡哨的這個難看。”
挨訓斥的柳白不知如何是好?先抬起腿拍拍褲角上黃黃的浮塵,覺得不足以掩飾窘態,再舉起水壺喝口水潤潤嗓子澆澆心火,不料,平常的舉動讓湯凡發現秘密。柳白隨著指點高舉水壺歪脖朝上看,見壺底貼個不幹膠的烏龜剪紙圖案。
“這不是我貼的。”
柳白把水壺蓋擰緊,翻過來展覽,明白這違反不準隨便粘貼的規定,隨即盯著塗廣悅犀利的目光辯白,並猜測是有人陷害,且肯定罪魁禍首應為王犬,休息時他碰過這個水壺。證據不足,也不知他貼這個圖啥意思?可能有用意,也不一定有用意。
民主自由的時代,隨心所欲的事很多。
“別管誰貼的,也別管啥意思。就算王犬幹的,一個烏龜圖案能說明什麼?暗示他為啥離隊?”
塗廣悅此時急需確認兵的去向,糾纏烏龜圖案等於舍本求末。
作文跑題了。趕上高考會得零分。
“年輕人嬌毛太甚,在家裏肩不挑擔手不提籃的自在慣了,冷丁吃點苦,受不了徒步行軍的累就跑唄。”
湯凡的口氣,把自己列在年輕人之外,強調的理由帶有曆史性色彩。
“說得輕巧,受不了苦累就跑?部隊是他姥姥家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管咋說,失蹤兩個兵不是好事,塗廣悅心頭冒火。“無法無天了,要真逃跑,逮住後,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指軍裝,不涉及原始包裝。
湯凡閃著灰狼一樣彎曲的眼神,注視塗廣悅的同時,給他擺明處罰的前提條件:關鍵得先逮住。這個提示極其在理。逮不住人,“扒皮”無從談起。可上哪兒去逮人呢?塗廣悅心裏的疑惑無法解除,要逃跑,一路上機會頗多,幹嘛快到部隊了才跑?不可思議。他要求柳白詳細講述掌握的全部情況。
運載新兵的軍列,從膠東半島出發,一路向西呼嘯著越過潼關,沿秦嶺山脈疾馳,淩晨時分,停靠在華山腳下的孟塬車站。車門開啟,猶如三門峽開閘放水,一股股急流從各個車門湧上站台,彙成一片綠色的汪洋。
嘈雜中,謔謔的哨音響起,值班軍官大聲傳達命令:
“各連隊注意!為了發揚我軍的光榮傳統,全體人員徒步返回各自駐地。”
“班長,咱住的地方離這兒多遠?”
待王犬弄清“徒步”二字的真實含義,湊近柳白低聲詢問。柳白不耐煩地瞪王犬一眼,命令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跟著走就行了,別問那麼多。最後著重強調:
“記住了,《保密條例》明文規定,不該問的別問。”
軍機不可泄露。問也不告訴。
不必怪王犬,新兵還沒養成保密意識,外加求知欲和好奇心,遇到疑問沒有不求證的道理。隻聽吆喝啥也不問,那是什麼?
磨道驢。
“哼,有車不坐非走路,哪個當官兒的發神經,胡亂下命令?”
王犬對此舉不甚理解,對班長的態度也不受用。嘴隨心動,不管合適否,牢騷話自然而然蹦出唇外。誤以為此處言論自由的王犬想不通,雖說徒步行軍是光榮傳統,可隨著時代發展,不合時宜的東西也該有所變化或消亡。征兵時言明摩托化步兵,如今隻剩“步兵”二字,摩托化死哪兒去啦?奸商的存在有必然性,怎麼啥都抽條?說話不算數。想當初,前輩們用兩條腿追敵人的汽車輪子,並不說明他們厭煩坐車,實在是沒車可坐。現在,小汽車都普及到家庭了,咋還非跟兩條腿過不去?派來接站的車隻拉點雜七雜八的東西走了,人卻要長途跋涉,美其名曰發揚光榮傳統,實則禍害大家的兩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