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坐在炕頭一動不動,我有些怕她出事。“姥姥,你別嚇我。”我抱著姥姥哭起來,也許是我的哭聲驚醒了她“傻孩子,姥姥沒事,隻是想起了你可憐的母親,她是替我們白家還債來了。”萬事皆有因果,一報還一報。陸奶奶的到來給我家帶來了巨大的傷痛,每個人都在沉默中舔舐傷口。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透過窗戶把月光灑滿了屋裏。我坐在窗前看著月亮,沒有白日的喧嘩,寂靜的夜更令人悲傷。電話鈴聲一遍又一遍的響著,我看到上麵顯示的名字是陸鎮雲。我沒有接,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陸鎮雲一直不停的打電話,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我怕吵醒舅舅他們就接了電話。我拿著電話沒有出聲,而電話那邊的陸鎮雲也沒有出聲。我們彼此都這麼沉默,隔著電話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最終還是他先開了口“阿喜,我們該怎麼辦?我好愛你,我不想就這麼輕易的放手。”“陸鎮雲,忘了我吧,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就這麼甘心?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愛我?”“這不是甘不甘心和愛不愛的問題,這是一個現實問題,無論怎麼做都改變不了的結局。”“不會的,我一定會有辦法的,阿喜,等著我。”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我們都一樣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勸他放棄也是在勸自己。陸鎮上關了電話,我不知道陸鎮雲還需要多久能想通,希望他不要做出什麼極端的事,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海裏總顯現出陸長征那猙獰的麵孔。

清晨我看著桌子上的包袱想起來了,那是陸奶奶昨天臨走的時候留下來了。包袱裏露出了一個牛皮信封,裏麵鼓鼓的,我抽出來用手捏了捏應該是錢,數量還不少。我感到受到了侮辱,這陸家是想用錢來解決事情“姥姥。”因為生氣我的聲音格外大“這是咋了?”姥姥急急忙忙的跑進屋裏來“我把信封扔在了炕上。陸家這是什麼意思?你怎麼就把錢收了呢?”姥姥看我是因為這生氣呢,也就放心了“這一大清早的大呼小叫的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姥姥拍了拍身上的土“這是給你媽的。你把那包袱打開看看。”我打開了包袱皮,裏麵是一件紅色格子的尼龍大衣,還有一條黑色燈芯絨褲子和一雙純黑色的女士皮鞋。旁邊蓋有一個盒子,裏麵裝了一塊上海牌的手表和一對紅色的發夾。“這是?”“應該是給你媽準備的聘禮。”這些顯然都不是這個時代的東西。雖然時隔二十多年,這些東西依然如新,可見保管的人有多用心。我拿起了衣服準備看看,裏麵掉出來了一張照片。我從地上撿了起來,這是一張合照,相片上一男一女穿著軍裝坐在一起麵帶微笑,每人胸前戴著一朵大紅花。這分明就是那個時代的結婚照。

我對媽媽的樣子幾乎是模糊的,那個時代的人很少照相,能留下的照片也是媽媽小時候的一張全家福。第一次媽媽的樣貌在我眼前清晰可見,她笑的很甜美可見她當時是多麼幸福。而他旁邊的陸長城雖然也在笑,可他天生的一臉嚴肅,笑起來反而覺得有些不自然。姥姥拿走我手裏的照片,一時間她的眼淚也止不住了。“姥姥,我到底是誰的孩子?”姥姥摸著照片上的媽媽,“你的爸爸當然是陸長城了。按照林香雲所說的,你媽媽回來時已經有三個多月的身孕了,所以一定是陸長城的。”我的內心暗暗的鬆了一口氣,隻要不是陸長征就好。“阿喜呀,一會去你媽的墳上把這些都燒給她吧。”“好。這錢也燒嗎?”“都燒了吧,那是給你媽媽的彩禮。”我好奇的打開了信封想看看裏麵有多少錢,裏麵竟然是一遝老版的十元錢,我數了數有一千多塊錢,在那個年代也算是巨款了。吃完早飯,我和姥姥就帶著東西去了媽媽的墳地。媽媽是橫死的又是未婚先孕,安祖訓是不能葬到祖墳裏的,隻能在外圍找了一塊空地下葬。姥姥拿著包袱放到了媽媽的墳前“南竹,媽和阿喜來看你了。你的事陸家都說了,也認錯道歉了。這是陸長城生前留下的,是給你的聘禮和結婚照片。媽給你送過去,你留個念想吧。你也別怪陸長城沒在下麵找你,他是不知道你的真名。以後要是遇到了,就在一起好好過日子,雖然活著的時候不能在一起,但是媽也希望你在那邊能夠幸福。”姥姥擦著眼淚把包袱裏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 拿出打火機點燃了衣服,可是怎麼點也點不著。“姥姥,這衣服都二十多年了,應該是返潮了吧。”“你說的也對。”姥姥又拿出那個信封,因為是紙做的,很快就點燃了,我的心裏鬆了一口氣。可是燒著燒著就滅了,“難道是一起燒太厚了?”姥姥又一張張拿出來分開燒。可惜一直冒煙也沒點著火“姥姥,媽媽為什麼不收?是不是媽媽想把錢留給你。”“南竹呀,你這孩子讓媽怎麼能不掛心呢?都到了那頭還為媽著想。”“姥姥,你別哭了,媽媽看到會傷心的。”“阿喜說的對,我不哭,不能讓你媽在下麵不安心。”姥姥又燒了些紙錢,這回火燒的很旺。燒完紙姥姥就帶我下山了,走到山腳,我遠遠的看到媽媽的墳頭上站著一個白色影子,我不確定那是不是媽媽,如果是這麼多年她為什麼不來見我一麵,哪怕是在夢裏也行。如果不是,又是誰能站在媽媽的墳頭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