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魯縣鎮
午時未至,鎮西街口的集市上小販便各個無精打采,隻聽賣肉小販咒罵道:“今夏這鬼天氣異常炎熱,整月不下雨,我若有後羿那才能,必定給這金烏再來上一箭。”
旁邊米鋪坐著的女子即嗬斥道:“你這割肉下奴,打了傷疤忘了疼,成天空想,不如想想肉要是給熱餿了,你又得挨多少棍棒。”
賣肉小販如條件反射般一下彈了起來,便急急忙忙把肉抱進地窖,邊搬邊回複道:“是是是”。
在集市不遠處,有座平凡小府,門口府匾上“司空府”幾個大字格外顯眼。可院內則是亂七八糟,各種上衣下裳到處亂掛,有的地方,甚至還掛著臘肉。
小府主人乃魯國第十二任君主魯孝公之曾孫,隨曾祖父魯孝公,為展姓,名為無駭。現任魯國司空一職。
很難想象,有如此身份地位之人,竟住在這種庭府。
展無駭膚白發褐。一頭黑褐色頭發褐得發紅,麵相棱角分明。九尺有一的身高,虎背熊腰,看起來卻一點也不霸道,反而非常內斂。
今日這府內氣氛格外低沉,隻見一九尺大漢在堂中來回踱著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滿臉焦急緊張,嘴裏一直低聲嘟囔著“平安…..平安…..”
管事兒的馮伯也跟在無駭身後來回晃悠,嘴裏說道:“姥爺你別晃悠了,夫人肯定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府上的仆人女婢也是各個神情緊張,有的婢女搓揉著雙手,有的老婦歎息著焦慮,有的牛高馬大的仆人,甚至緊張的開始幹嘔。此刻整個府上氣氛格外融洽,大家都是主打一個緊張。
唯獨大堂左側的石凳上那個微胖孩童,安安靜靜。不急不躁,表現地信心十足的樣子,非常可愛。
隻見這孩童膚白發疏,眯眯笑眼,相貌敦厚,看起來很是華貴。
這孩童展姓,名獲,字季禽,便是被孔子稱為遺落的聖人,孟子甚至直接尊稱和聖的柳下惠。此時他正在看著自己這來回踱步的父親,眼神溫柔而有力。
房間裏無駭夫人咬著竹板,頭發亂貼在額頭上,眉毛擰成一團,眼睛幾乎要從眼眶裏凸出來,鼻翼一張一鼓的,雙手緊緊抓著滿是汗水的毛毯,凸起青筋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尤其明顯。喘著粗氣硬是一聲沒吭,眼神中透露出地卻是興奮和緊張。
一旁的女婢急得滿頭大汗,說道,“夫人,夫人,再使使勁。”疼就喊出來,夫人,疼就喊出來”。“一、二、三,夫人,使勁兒!!”
突然哇的一聲,一堆出自無駭夫人的話語從房間傳來,“無駭啊我恨死你啦。”“疼死我啦”“我遭罪啦”“等我出來我要收拾你啊。”
這些言語一傳出來,司空大人一個蹦高,跑到產房門外,耳朵貼著門口希望多聽點動靜,頓時給府中這緊張氣氛帶來一絲幽默,隻有季禽注意到了那如山般壯碩的父親,父親此時眼眶早就已經濕潤,滿是對母親的心疼與不舍。
展夫人姓柳下,名阿房。個子嬌小,笑眼,小嘴,臉蛋有點圓潤,看起來就像未入世的女孩童,清新脫俗。隻是本該烏黑的頭發上,參雜了絲絲的白捎,多少有點紮眼。
阿房性格大咧咧的,非常的懶,生活中隻要是能不做的事,爭取手都不抬一下。隻要讓她去幹點啥,嘴邊總是掛著,“我就要享清福!”。
但阿房很少使喚下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基本都會自己去做。嬌小的軀體下,正義感非常的足,仗義疏財,手裏留不住東西,有點東西就往外送。在魯縣深得百姓喜愛。眼裏也容不得半點不公之事,好打抱不平。平時展無駭沒少替她平事,在縣裏哪個犄角旮旯都可能聽到展夫人喊的:“無駭啊!快來幫忙啊!。”
阿房剛到府上時,十六歲,比展無駭小上半旬。消瘦,頭上那絲絲白發已在,與年紀極為不符。平時話很少,隻是天天跟在展無駭身後,也不說話,去到哪跟到哪,連上茅房都跟著。
展無駭雖然總是裝出不耐煩的樣子,可處處對她充滿耐心和愛護。阿房十八時為展無駭產下一子,無駭更是對她珍愛有加,不肯她受一點委屈。多年細心嗬護下,阿房變得越來越像個孩子。
在展無駭的耳濡目染下,連阿房四歲的孩子季禽,都非常謙讓這個小媽媽。
這時,產房木門突然打開。穩婆麵露難色的走了出來,把展無駭拉到一旁,問道:“司空大人,穩婆我此時有話不得不問。夫人身子嬌小,胎兒又如半月孩童,若萬一有個不測,不知該保夫人還是保胎兒。”
此話猶如晴天霹靂,展無駭卻像早就做好決定一般,果斷回答到:“定是保我妻子,不可半絲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