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手緊握著肚兜,這些年風餐露宿不知歸途,有家跟沒家沒兩樣。金氏高興了讓他住柴房,不高興了就把他趕出去。
秀水村的角角落落哪個他沒蹲過,村裏的林寡婦跟誰有個首尾,他門兒清,誰家存銀多少,他都能說個八九不離十。
王大想起來陳氏走的那一年,大舅帶小順子來秀水村找陳氏借錢,自己無意間聽到大舅說的話,“妹妹,你嫂子跟頭母豬似的,這不,加上她肚子裏的那個,有五個了。”
大舅愁眉苦臉,卻又句句嘚瑟的話刺痛了陳氏的心。大舅硬是擠出肉眼看不見的淚珠出來,“妹啊,哥哥是沒法子,再怎麼說那也是你親侄子,你忍心看他們餓肚子嗎?你以後還要靠他們養老。”
陳氏的聲音陡然拔高,“哥,你忘啦,我有兒子,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
“不是自己肚子裏的貨,養的熟嗎?”
“哥,你給我走,我下不了蛋,同樣也拿不出銀子……”
看著陳氏邊嚎啕大哭把大舅推走的樣子,躲在門外的王大衝了進去,幫陳氏一起把大舅推到門外麵。
小順子一看,立馬跑過來,也掄起拳頭對著王大胡亂捶打一番,還大喝道,“打死你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野種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事後雖然陳氏極力解釋,大舅為了借錢才說出那番令人惱怒的話,但是平時爹和外家的態度,及村裏的風言風語,讓王大心裏多多少少有了疙瘩。
往事不堪回首,留給王大的隻有陳氏那深沉的母愛,能夠留住他的也隻有這份母子情。
王大思量片刻,做這件事之前他想把另一件事確定一下,確定之後,自己走得也無憾。
鎮上的喜樂賭坊門口,兩個麵相凶狠的打手架著一臉猥瑣的瘦小男人出來,這個瘦小男人正是王大大舅家的四兒子小順子。
小順子腳尖頂著地,屁股往後撅,死活都不出賭坊,奈何人小抵不過兩個高大的打手,一出賭坊門口,兩個打手就像扔小雞一樣把小順子甩出兩米遠。
小順子的屁股開花了,疼的齜牙咧嘴,仍不忘在地上旋了半個圈直到對著喜樂賭坊,他停了片刻,再奮力地往前挪動。
在喜樂賭坊曬太陽的一個老乞丐轉過頭教育著旁邊的小乞丐,“看到了沒,你要是有他這種韌勁,何愁一天才討兩文錢。”
小乞丐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一樣,“爺爺,我以後像他那樣。”
不知道已成別人榜樣的小順子還在奮力地往前爬,眼見都要爬到門口了,一隻腳踩在了他的屁股上,他不由自主的發出慘叫聲,遂抬頭一看,是王大。
這時小順子哪顧得了屁股快要開裂了,他用中氣十足的聲音喊到:“王大,看在我那死去的姑姑,你的娘的份上,你給我幾兩銀子,我打個翻身仗。”
“我可和你沒什麼關係,你爹又不是我親舅舅,何況你,是不是?”
聽到王大這麼說,小順子傻眼了,難道王大什麼都知道了,那他會不會借銀子給自己?小順子心裏沒底了,王大要的就是他饑渴難耐卻又吃不到食物的心態,越急越好。
王大沉默不語,小順子心裏越發沒譜,在腦海搜索著可換錢的信息。
王大把腳挪開,做勢要走,小順子急得大喊,“你是你爹偷來的。”
一句話震得王大全身發麻無力,“小順子,這話你聽誰說的?”
王大一邊漫不經心問著,一邊把玩著手裏的十兩銀子,看的小順子兩眼放光。
“小時候在秀水村,你娘和你爹吵架的時候,我聽到的,好像是誰叫你爹偷的,哎,也不是你爹要偷……不對不對……”
“是有人叫我爹偷我。”
“是的。”
“這我早就知道,說點我不知道的。”王大把手裏的銀子拋了把玩。
“還有每年中秋節那一天,他都會到鎮上去拿錢。”
“王大哥,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給我錢吧。”
王大扔下了十兩銀子,臉色陰沉的走了。
此刻的王大與在秀水村被金氏暴打的王大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