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芠蘶說,如果有下輩子的話,她不會阻攔我們,要讓我們在一起的。但其實她也沒做什麼,她也隻是喜歡你而已。”

“但是啊,我不想要什麼來生,我隻想要現在,這輩子和你在一起。”

凡央看著筏燊的墓碑,實在很難相信這一塊冰冷的地下竟埋葬著她深愛的人。

筏燊,你一定很冷吧。

雪越下越大,沒有停的跡象。凡央走在已經鋪滿薄薄一層積雪的路上,突然覺得有些冷。

有人過來替她攏了攏衣襟,她轉過頭剛想叫一聲冰茴,那張臉小小的,眼神怯怯的,卻並不是冰茴。

她倒忘了,如今冰茴已經嫁人,爹娘替她尋了一門好親事,她的身邊再無冰茴。

凡央心裏盡是酸澀。

曾經她有拚盡全力去愛的人,有一個隨時隨地能夠陪她瘋陪她鬧的夥伴,有一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好姐妹,有一個似是敵人又無時無刻都與她作對的朋友。

可如今,這些人都沒有了。

凡央回過頭,看著她踩出的深深淺淺的腳印,過一會也會被大雪掩蓋,什麼都不剩。

她突然想到她的爹娘,是了,她還有爹娘。曾經無論她怎麼胡鬧都在背後支持她的爹娘。

心裏有暖意回身。

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啊。

若沒有今生,那便期待來世吧。

筏燊,來生定不放你。

來生定不放你。

來生定不放你。

這句話在凡央心裏炸開,瞬間放大無數倍,她定定的朝墳前望去,可是那墳上刻著的哪裏是筏燊的名字,分明寫著,霽楓之墓。

霽楓。

霽楓。

霽楓朗月,公子世無雙。

他把府裏珍貴鮮花摘了送到她麵前時的樣子。

他趴在她跟前眉飛色舞的樣子。

他小心翼翼的要她嫁給他時的樣子。

他如皎皎月光,是冬日的太陽,溫暖又不灼人。

一幀幀一幕幕從腦海裏飛舞而過,明明那麼多年的歲月,可是一轉眼就不見了,似遠非遠,又什麼也抓不住。

凡央突然崩潰大哭,她跪坐在地上,緊緊的抱著那個墳堆,明明那麼大個人,她看他的時候都要仰望,怎麼就變成了這麼小的土堆呢。

她不甘心。

“阿寧。”見她如此模樣,凡夫人心痛不已,她緊緊的抱著她,像小時候那般哄著她,可她知道這次卻哄不好了。

凡央回身趴在凡夫人身上,委屈又難過,“娘,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我夢見我喜歡上了筏燊,成日跟在他身邊轉悠,我給他寫信,寫亂七八糟的詩,時時刻刻出現在他麵前,他厭極了我。我還夢見離芠巍,她是個嬌縱跋扈的公主,常跟我作對,對了,她也喜歡筏燊,於是我們互看對方不順眼。我們每年都去青山,我不愛讀書,上課總是胡作非為,老師也不喜歡我,一生氣了,便罰我出去。還有那棵青山樹,還是枝葉茂盛,我一去就能待上大半日,就我最厲害了,旁人都爬不上去。還有,還有霽楓,他性子桀驁不馴,離芠蔚欺負我他便罵她,絲毫不留情麵,他在青山可放肆了,帶了奴役仆從烏泱泱一大群人,還有我最喜歡的那個廚子,旁人無不欽羨。後來他說愛慕我,可我拒絕了,他便說要去駐守邊疆,永遠也不回來了。娘,你說這要是真的該多好啊,他還是那樣意氣風發,一聲平安順遂……”

話未說完,便已泣不成聲。

凡夫人緊緊摟住她,滿臉悲戚,看著眼前的墓碑,腦海裏浮現出昔日皇城裏最耀眼的少年,仿佛又聽見他說,凡伯母,阿寧就交給我了啊,你放心,我定會將她放在心尖尖上,看得比我性命還重要。

那時她心裏歡喜,也頗感欣慰。可若是再來一次,她定會說,你也定要將自己的性命看得同樣重要。

因為隻有這樣,她的阿寧才不會如此心傷。

過了許久,凡央終於不再哭泣,凡夫人扶著她起身,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這片梧桐林掩蓋的不是一個耀眼的少年,而是許多人的過去。

凡夫人身上沾滿了泥土,看起來狼狽不堪,她卻渾然不覺,她好像早就忘了,自己曾經素來是愛幹淨之人,旁人總是打趣她,你這樣我們可都不敢去你府上做客啊。

可是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