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後麵的話卻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見凡央幾乎失了魂魄,整個人搖搖欲墜。
他沒由來的鼻子一酸,從前霽公子與凡小姐隻是他書中人,口中名。如今人真正站在了他跟前,才知那般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人,也不過是血肉之軀。
是人就會痛,會痛就有心傷。
旁人隻道他們神仙眷侶,將他們捧到了一定高度,摔下來時就會頭破血流,比旁人更疼。
“凡小姐。”他喚了一聲,“請節哀。”
凡央喉間哽咽,格外認真道:“先生說話一向做不得數,最愛胡說八道,上次說筏燊在承德殿外血濺三尺,我就知先生總是誇大其詞,既然先生說霽楓死了,那我就當他受了重傷,我這就進宮問陛下去,若先生隨意匡人,我定要……定要叫官兵捉先生回去。”
說罷便倉皇轉身,跌跌撞撞離開。
爹娘說,征戰沙場是霽楓的宿命,可沒說山海關是他的終點,她不信,她不信,長命百歲才應是他的歸途。
凡央像瘋了一般朝家中奔去,她跑啊跑,越跑越快,很快就將香玲甩開了去,香玲在身後大喊:“小姐,傘……”掉了。凡央狀若未聞,很快就消失不見,隻剩下那把在地上沾滿了泥土的油紙傘。
凡央一口氣跑進了家門,她跑的頭昏腦漲,喉間發腥,胸腔裏像被壓滿了重重的石塊,讓人喘不過氣,她卻全然不在意。
她找遍了屋子也沒看見爹的身影,隨手拉了一人問,府裏的人說爹還未回府,她轉身就跑了出去。
凡夫人從房裏出來時就隻看見了她一片衣角,她疑惑的問府裏的小廝:“阿寧又出去做甚?”
小廝也是不明所以。
正這時,她派出去打探消息之人匆匆奔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等他順了口氣,凡夫人才問:“打聽到了嗎?老爺何時回?”
那小廝的麵色便呈現怪異之色,結結巴巴道:“回夫人,宮裏的人說,陛下心下悲痛,隻怕各位大人要陪上幾日,老爺暫時回不了……”
凡夫人抓住了重點:“陛下為何悲痛?”
那小廝心下一震,撲通一聲跪下,陡然爆發出悲痛聲:“夫人,山海關城破,各將士全部……全部都犧牲了……霽公子也……去了。”
他重重的磕下頭:“夫人節哀。”
丞相府的丫鬟小廝侍衛通通都跪了下來。
“夫人節哀。”
“夫人節哀。”
凡夫人聽到了什麼?他說什麼?他說楓兒死了?她覺得自己可能聾了,對了,她最近睡得不安穩,大抵是這樣,出現了幻聽。
她踉踉蹌蹌的後退兩步,極力回想著老爺昨晚走時的神情,他那時應當是不知情的。若是阿寧知曉,阿寧……她麵色大變,想到了什麼,慌忙喊道:“快,阿寧,快去攔住阿寧!”
——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很快就糊住了凡央的視線,她衣衫盡濕,形容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