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遠徵的寢殿內部結構還挺複雜的,有他能烹煮藥物的地方,也有他能配藥的地方,書房的存在可能是因為草藥太多了放不下,喝茶那一隅之地旁邊是露天的,隔著圍欄,那裏種著一棵參天大樹,鬱鬱蔥蔥,陽光常常是從那個地方照進來的,樹影斑駁,頗有一種歸隱生活的淡雅。
屋裏燭火明亮,宮遠徵身著金絲暗紋勁裝,發繩編發,每個辮子都串有鈴鐺,鈴鐺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微弱的碰撞聲,他麵容俊秀,眼眸裏泛著溫柔,低眼看著麵前的小爐正在煮著為柳依依配製的藥膳,溫暖的燭光將他籠罩著。
他熟練地抓著藥材,放進爐中。煮好後他小心翼翼拿起倒在小碗,才倒完放下小爐,門口就傳來“咚咚咚”急切的敲門聲。
他剛走到門口,門就從外麵被推開了,少女嬌軟的身體撲在他懷裏,他下意識扶住她。空氣中立馬混雜著一股酒氣,帶有馥鬱的桂花香。
她白皙的臉上微微染上紅暈,往常那雙靈動的杏子眼正迷離地望著他。
宮遠徵皺起眉頭,“你喝酒了?”
柳依依舉起右手的酒壺,在他眼前晃了晃,“嗯,借……借酒消愁,冷……”
還剩十九天,她就見不到小毒物了,這些天沒有007的聲音提醒,她都差點忘記了自己原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可她不想離開他啊,她種的芍藥也還沒開呐,她還沒教會小毒物坦然接受來自哥哥姐姐的愛,她還沒學會小毒物教她的醫術,她還沒……做好準備。
古人常說,酒能消愁,確實能,她現在感覺心裏那股鬱悶消散了不少。
宮遠徵把門關上,扶她坐到茶案那邊,並起身把炭火燒了起來。
“怎麼喝酒了?”宮遠徵回到她身邊,看到她趴在圍欄上靜靜地盯著那棵樹。
她似乎沒聽到這句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這棵樹好大啊,枝繁……葉茂的,它一定很努力了才長那麼大。”接著她對那棵樹甜甜一笑,溫柔地說,“辛苦你啦。”
“為什麼?”他長睫微垂,眼裏情緒不明。
“因為,因為……你看啊,它的根大多埋於地下,可知它背後要多努力才能用……用力穿過那深厚的泥土,才能支撐起這龐大的身軀,那孤寂黑暗的日子,隻有它明白有多難熬。”
”阿遠也像這棵樹,辛苦你了,阿遠。”
宮遠徵的眼眸驟然緊縮,別人都誇他是百年難遇的藥理天才,可這藥理天才哪有那麼好當,他從小便整天和毒草藥草泡在一起,製毒試毒,常常上山尋找藥材,每次挖開泥土,看到大叔的根就好像看到了它的心。
而她好像,看到了他的心。
“阿遠,你很厲害了……”柳依依慢慢湊到他麵前,掰著手指,一個個說, “阿遠有尚角哥哥,有紫商姐姐,有子羽哥哥,他們其實都愛著你,關心著你,所以阿遠不要覺得自己是沒人愛的小孩啦。”
“那你呢?”他聽著她細細數著宮門裏的人,卻唯獨漏了她自己。
“我……”我是要走的,柳依依突然驚醒,吞下了後麵幾個字,“阿遠……如果有一天 ……我說如果,我不在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