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家大媽和霍家大叔開口了。
祖家大媽說:“馮二哥,要不咱就遷了吧。”
霍家大叔也說:“馮二哥,為了村兒裏的建設,咱就發揚一回風格吧。”
說完,祖大媽包了一塊兒糖塞進嘴裏,霍大叔往兜裏又填了一把瓜子。他倆都向村長使了眼色,隻是我爸當時並沒有發現。
霍家大叔又開口了:“馮二哥,其實這遷墳也未嚐不可,咱家不是還有位道長麼?讓道長選個良辰吉日,再擇塊兒風水寶地,這事兒不就辦妥了麼。”
“感情不是你們兩家兒的祖墳!”我爸終於開口了,他很憤憤,可還是不敢大聲嚷嚷,話語之中帶著些許委屈。
霍家大叔將攢了一嘴的瓜子皮全吐在了地上,手中的沒磕完的瓜子也扔到了桌子上,來回拍著手中的渣滓,說道:“馮二哥,你今兒個表個態吧,這墳到底是遷還是不遷,不遷的話咱們村兒的路怎麼個修法兒,你得說出個門道兒來才行。”說著,霍家大叔身子向前挪了挪,又拿了兩盒煙,一盒兒塞進了褲兜裏,另一盒兒緊緊地攥在手中,撕開了包裝,抽出一根,叼在嘴中,跟旁邊的人借了個火兒,十分享受地深深地吸了一口。
祖家大媽說:“遷墳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了,前些年的‘平墳’,好多村兒的墳頭兒不都被鏟平了麼,那時候好多人家兒的祖墳為了不被鏟平,不都遷了麼,隻是咱們村兒運動沒動員起來,反正你馮家不遷,這路啊咱就修不成了,路要是修不成了,到時候我看你怎麼對全村老少交代!”祖大媽說著又包了一塊兒糖狠狠地塞進自己嘴裏。
“馮二哥,你看這修路的款好不容易撥下來了,就差你點頭遷墳了,要不到時候兒錢到了村兒裏,我給你補償點兒?”村長說完,向四周的大家夥兒環視了一眼,大家會意般地集體發出了哄笑。
“馮二哥……”
“馮二哥……”
……
我爸雙手“啪”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動靜之大,嚇得村長一哆嗦;霍家大叔被煙嗆了一口,直咳嗽;祖大媽的糖也整塊兒咽下了肚子。
我爸如同英雄出征,呈大義凜然狀,端起麵前的茶缸子,像壯士飲酒一般,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然後一抹嘴,再將茶缸子重重摔在地上,茶缸子乒乒乓乓打了好幾個轉兒,眾人紛紛啞然,並為旋轉的茶缸子讓開了位置。
我爸將嘴裏的茶葉使勁兒吐在了地上,打靈魂最深處吼出一個字:“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