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載著相柳來到城北三十裏外的山洞旁,秋風吹來,黃花槐金燦燦的樹葉沙沙作響,從樹上紛紛揚揚,落在相柳的肩上。
他利索地從毛球背上一躍而下,朝著旁邊一個漆黑的洞口緩緩走去。
蝶妖說山洞裏有一大妖,名為欽原,形似蜜蜂,大小像鴛鴦,蜇中鳥獸鳥獸會死,蜇中樹木樹木會枯掉。
必須得盡快找到予,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相柳雙眼環顧四周,一片漆黑,憑著琉璃目一切清晰可見,陰暗潮濕的山洞裏布滿了大小不一的蠶繭,大的有成年男子這麼高,小的隻到他膝蓋的位置。或許,予也被包裹在這些蠶繭裏麵。
白色橢圓形的蠶繭看似和尋常吐絲的並無二致,但伸手一摸,明顯的感覺到表麵更加粗糙不平,而且看似絲實則是有些泛著淡淡黃色的蜘蛛網。
遠遠看,欽原臥在地上,懷裏還抱著一顆蠶繭,他用靈力感受到那繭裏傳來一股熟悉的氣息。那繭上的網越收越緊,他喉間發緊隻覺胸中一窒,快要不能呼吸。
他濃黑的眉宇擰起,緊張地連眼睫毛都在輕顫。
“相柳…召喚……乾元弓。”予在識海裏告訴相柳,乾元弓上麵的無量流火能將這些蜘蛛網燒毀。
相柳原本微微蹙眉的表情,愣了下,聽到她微弱的聲音,下意識地抬了下眉毛,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他模仿著予平日裏召喚的架勢,薄唇緩緩地念著法訣,厚厚的蠶繭內閃爍著一縷赤色的微光,那縷微光穿過蜘蛛網飛到相柳的掌心。
乾元弓穩穩當當地在他掌心躺著,附著了無良流火的乾元弓箭身閃耀著金色的火光,鳳凰的身形若隱若現,弓弦銀白,如月光皎潔。他左手掌心平伸,一根似雲霞般豔紅弓箭出現。
“接受審判吧。”相柳斂眸,臉色稍沉,冰冷道。
他的眼睛微眯,瞳孔緊縮,挽弓射箭的動作一氣嗬成,搭弓連珠疾射,三支火紅的箭矢勢如破竹,一支朝著臥在地上的欽原飛去,一支直直插在地上燒了起來,一支輕輕插入予所在的繭燃起了火光。
經無量流火的加持,乾元弓威力更甚,欽原嘶聲咆哮頃刻間化為灰燼,地上的蠶繭也已經被燒開,一具具屍體早已沒有了生息,四肢僵硬麵色發紫,相柳將他們斂到百寶袋裏找個日子安葬他們。
予斜倚在山洞邊,朱唇發白,肌膚白皙若冷瓷,呼吸極輕,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了。相柳俯下身輕輕地將她抱起。
此時,相柳抱著予坐在毛球的背上正飛往大貝殼房子。懷裏的予側臉靠著他的胸膛,雙手被他的大掌握著,力道不輕不重,她掌心的餘溫傳到相柳的手裏,那存在感卻強得像是,落到他身上一滴滾燙的熔岩。
他下顎抵在她的頭上,聞著她發間傳來的淡淡茉莉花香,仿佛隻有這樣,他才會安心。
海麵上一枚泛著瑩白色光澤的大貝殼靜靜屹立著,深藍色的波浪在底下帶著不停的澎湃聲激濺著礁石。
相柳把她輕輕地放在床上,用手撫過她額間之際卻發現她修長的脖頸上有一道紫色的痕跡,看似勒痕用靈力卻無法抹開。
他眉頭微微皺起看著昏迷的予,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憂鬱,不見往常的光彩,仿佛被一層陰雲所籠罩。
已經許久沒有回過這裏了,這裏也算得上是他作為九命相柳時必不可少的居所,有著特殊的意義。他曾在這裏以心頭血喂養那人三十七年,也曾因悲痛喪了一條命……早已物是人非,但場景卻如此的相似。
她至真至善至純至淨,自己的血對她管不管用還是個問題,被她救起後,他這個人連同他的命都是她的,為她以身犯險又如何呢。
相柳將她扶起,雙手輕輕地捧住她白皙的臉蛋,低頭吻住她,咬破了自己的唇瓣,將殷紅的血渡入她的口中。
他眼神灼熱卻又帶著虔誠,溫柔而繾綣地吻著他的摯寶,溫熱的觸感在他們的唇齒間不斷蔓延,予綿密的睫毛輕掃過他的眉眼,她身上的茉莉花香混著他清冽的海水味道,他渴望著她的病痛都能在這個吻裏消融。
夜晚的海麵萬籟俱靜,這一吻隻有滿天星辰見證,沉寂而溫柔。
他知道,她不會拋下對眾生的守護;可他不明白,神明會不會也成為一個人的信徒。
一個九命相柳的信徒,一如他在轉經筒前跟隨著眾人轉動經筒那般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