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蓮此時正在農田裏渾汗如雨，看著近在咫尺的地頭。李玉蓮滿意的笑了，再加把勁，幹完了就可以提前收工了。
早晨出來的時候，看見母親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有些依依不舍，她轉動著眼睛，也沒有想明白母親是什麼意思。天天相見，有什麼難舍難分的！
走的時候母親把自己送出來老遠，到了轉彎的地方還可以依稀看到母親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在跟自己揮手告別。
今早起來，李玉蓮左邊的眼皮就一直不停的跳，注意力也不能集中。除草的時候，鋤頭竟破天荒的砍掉了幾棵小秧苗。
李玉蓮懊惱的拿著斷了的秧苗，一陣的難過。一個月的渾汗如雨，田裏的莊稼才有了起色。
今天是怎麼了？心神不寧的。好像有什麼大的事情要發生一樣。這種情況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
忽然，李玉蓮的心口猛烈的跳了一下，像是被人揪了一把一樣。她兩眼發黑，一陣天旋地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被田裏尖銳的石子劃破了嬌嫩的皮膚，她也渾然不覺。
李玉蓮揺了揺有些發暈的頭腦，掙紮著扶著鋤頭站了起來，拖著疲憊的身體。步履蹣跚的向著地頭的大樹下走去。
是的，她有些累了，計劃一天的農活，要強的自己一個上午就要幹完了，能不累嗎？她拿出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喘著粗氣。
一坐下來，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來，玉蓮抬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經到了頭頂，原來已經中午了。
李玉蓮拿出幹糧，就著鹹菜，喝著涼水，梗著脖子吃著午飯。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又浮現出母親的樣子。
母親好久沒用那個眼神看過自己了，記得以前上中學的時候，每次離家，母親給她整理衣服的時候，就是這個眼神。滿腔的柔情，難舍難分！
“玉蓮——玉蓮，”忽然一個急促的聲音由遠及近。誰叫我？李玉蓮站起身，眯起眼睛，手搭涼棚一看，那不是隔壁的李嬸嗎？
她叫我做什麼呀？有什麼事情這麼著急，大中午的跑過來，她不怕熱嗎？
李嬸跑過來，彎著腰像一頭上坡的老牛，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那胖胖的身體香汗淋漓那，豐滿的胸脯波濤洶湧，上下劇烈的起伏著。
“李嬸，你這是咋了，被狼攆了也不帶跑這麼快的！李玉蓮把水遞給李嬸，李嬸咕咚喝了一大口，沒有咽下去，卻嗆住了氣管，一下子全噴出來了，噴了李玉蓮一臉的口水。
“快——快，”李嬸也顧不得喘氣，拉著李玉蓮就要往村裏跑。
“啥事啊，李嬸，要這麼急？”
“你別問了，跟我走就行了”
李玉蓮被李嬸拉到了池塘邊，那是圍滿了人。幾個老者在那裏議論紛紛，德高望重的李大爺在那裏驅趕著看熱鬧的小孩子。
李玉蓮的心咯噔了一下，雙腿像是被灌了鉛，挪不開腳步。這時候又過來個小媳婦，攙著李玉蓮。
李玉蓮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隻見一個人靜靜的躺在池塘邊，已經沒有了生命的體征。
雖然頭上蓋著白布，但那身衣服她是認識的，那是娘最喜歡也是最好看的一身衣服。娘說過，那是她的嫁衣。如果哪天她不在了，也要穿上這身衣服漂漂亮亮的死去。
年輕時候的母親可漂亮了，溫柔賢淑，心靈手巧。十裏八鄉的小夥子都為之傾倒。經常有愣頭的小夥子在家門前的山上唱著酸溜溜的情歌。
母親女紅也做得好，上麵的鳳凰和祥雲都是母親一針一線繡出來的，五彩斑斕，栩栩如生。
記得前幾年有一個遠房的表叔，也是個大老板，在縣城做服裝生意的。慕名而來，看著栩栩如生的衣服，嘖嘖之聲不絕於耳。
連聲的誇著母親心靈手巧，要聘請母親到他們公司當技術顧問，開出天價母親都沒有答應。
在母親的心中，那件嫁衣不僅僅是一件衣服，更是她年少的回憶，承載著她的青春和幸福，那些美麗的情感是不容金錢來玷汙的。
也隻有過年過節，不做農活的時候，母親才舍得拿出來穿一下。母親調侃道，年紀大了，身材也臃腫了，再不顯擺老了就沒有機會了！
是的，那是她的母親，此刻她最愛的媽媽正靜悄悄的躺在地上，渾身濕漉漉的，但衣服上麵卻是幹幹淨淨的，她做到了！
看來母親是什麼都知道，母親忍受了這麼多的痛苦，終於解脫了，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在天國，可以和爸爸團聚了。
“我的娘哎！——娘，我來晚了……”李玉蓮頭重腳輕雙腿發軟，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