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被送林東送回家後,想想好好睡一覺,之前在廠裏的宿舍似乎就從來沒有睡著過似的。可是她回到自己房間,發現母親把自己房間的被子都收起來了。她回到客廳,想在沙發上睡一會算了,可是沙發上她最愛的那個抱枕也不知道被母親放到哪裏去了。也許是給自己扔了吧,她早就想把自己那個從小抱到大的抱枕給扔掉了。她躺在沙發上,突然覺得自己在家裏沒有一點存在感,有點悲從中來。
孫玉與母親的溝通一直就很少,她其實也很高興母親不像其它同學的母親一樣,恨不得一天有28小時用4隻眼盯著自己的孩子,沒有一點自由。但是太自由了,又感受不到母親的愛。所以當她聽到同學的抱怨時,有慶幸但也有羨慕,因為她會想自己的母親是否在意自己。她的內心也許是孤獨的吧。她渴望有人關心她,在意她,當然是要以她想要的方式。林東子關心她,但隻是從大處著手,或者說隻是從物質著手,讓她餓不著凍不著,卻很少關注她的細節與作為女孩子的小心思。所以,林東子的角色更像父兄,而不是愛人。
而邱邦就不一樣了,邱邦眼裏,她就是一個需要被愛的女生。他甚至能注意到她每天口紅的顏色的變化,在一起吃過一餐飯後就知道她的味口偏向。而林東子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她不愛吃蔥。
也許這就是人性。我們和為我們提供生活保障的人成為親人,和為我們心靈提供居所的人成為愛人。而最完美的伴侶可能就是親人加愛人的最完美的統一吧。而這,又是多麼的可遇不可求。我們一生都在親人和愛人之間選擇,去消耗。
孫玉現在有點理解母親了,母親不過是在親人和愛人的選擇中,尋求了另一種不被世俗認可的結合方式。她是愛父親的,也把父親當親人,但卻不能完全擁有。也許大哥永遠不會理解她的做小三的母親,但她作為小三的女兒卻是能理解的。
可是如果有選擇,她會選擇做小三的女兒麼?她肯定是不會的,因為她從來沒有主動告訴過別人她母親是小三,她是野孩子。而且現在,她和邱邦雖然有說不完的話題,但她對這一點也從來沒有提及過。所以,她是理解母親卻對於母親給她帶來的傷害不能坦然接受的吧。如果連她自己都不敢直接麵對這個問題,又怎麼讓邱邦接受了?如果他不接受,自己的這份愛還能保住麼?
孫玉越想越煩躁,越想越失落,好像這些新出現的關係並沒有給她的日子帶來本質上的改觀,反而平添了不少煩惱。她現在能做的似乎隻有等,等著開學,等著有一天真正的完全脫離現在的環境。
算了,還是不想了。想再多,自己目前也沒有能力改變,想也是白想,不如睡覺來的實在。於是孫玉就沉沉睡去。
她這一覺睡的時間很長,醒來的時候,她母親已經回來了。她在沙發的另一端坐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媽,你幹嘛呢!嚇我一跳!”孫玉說。
“你怎麼回來了?”
“這是我家,我不能回來麼?”
“我是問你今天不用上班麼?”
“不隻是今天不用,以後都不用了。”孫玉從沙發上坐起來。
“為什麼?”
“不用你管~”
“我是你媽,怎麼不能管了?”
“你以前也是我媽,怎麼不見你管我?是不是現在我上班有錢,你才想起來管了?”孫玉說。
“對,你還真說對了,以前不用我花錢養你,你做什麼我可以不管,但是現在要花我的錢的了,我不得不管。”
“你放心,我現在也不用花你的錢了,你管好你自己吧。”
“什麼意思?不用我給你花錢,誰給你錢?”
“大哥哥給。”
“他?他不是不給了麼?”
“他隻是不是給你錢了。但是還會給我錢,直到我大學畢業。”孫玉帶點挑釁的語氣說。
“他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這還不明白麼?我跟他有血緣關係,他還是在意我的,而你對他來說什麼關係都沒有,要非說有的話,那就是仇人關係!”孫玉說。她把今天剛回到家時的委屈都以這種方式發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