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棗也無言，隻在他身邊坐下，兩人聆聽著林子裏的風聲，風摩擦著樹葉，還有小鳥被驚嚇得撲騰翅膀的聲音。
這樣的時光，是魯鵬飛和陳宏曾向往的吧？
兩人坐了一會，潘小棗說：“走吧，一會起風了會冷的。”
她了解丁立向來不是把情緒掛在臉上的人，可是昨天從魯鵬飛夫婦墳前回去後，他明顯有點憂慮。
丁立起身隻覺眼前發黑，他眯了會眼睛：“再往山裏走走。”
他的狀態讓潘小棗不安：“老丁，要不今天就到這裏，先回去吧，改天再來。”
平時很隨和的丁立今天顯得特別執拗，宛如有什麼東西等著他似的，邁開腿往前：“就今天了，來，我拉你。”
潘小棗遲疑著把手放進他伸過來的手中：“我覺得你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樣。老丁，你是不是有話要說？你可不許瞞著我。”
“看你說的，我哪有事情瞞你？我隻想找回……”他話沒說完，腳下踩到一塊硬物，就那麼突然地摔倒了。
潘小棗還沒反應過來，隻看見他整個人朝山下滾去。
她把手裏的鐵鍬一扔，調轉方向去拉丁立，一不小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索性手腳並用向下滑。
終於在丁立的頭快要撞到一棵樹時，潘小棗整個人撲到他前方，用身體當了“刹車”。她的臉嚇得煞白，丁立沒比她好到哪去。
他深深地閉上眼睛，回想著剛才那一連串沒有一個是自己願意翻的跟鬥。隻覺得腦漿都在翻轉，讓他頭暈得想吐。
潘小棗驚魂未定，絲毫不顧自己磨破的褲子，慌忙察看他有沒有受傷。
丁立扶住她的肩膀：“小棗，你又救了我一命。”
“你真是嚇死我了，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啊？”潘小棗隻顧著他的身體，卻沒發現丁立說的話大有不同。
丁立怔怔地望著她，她才後知後覺道：“你剛才說什麼？我又救了你一命。”
“是呀！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早就死在那場黃湯了。是你把繩子捆在身上救了我。”丁立淡定地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潘小棗不敢置信地捂住嘴：“你記起黃湯的事情了？真的嗎？你還想起什麼了？”
她的激動令丁立心痛，他攬她在懷抱裏：“魯大哥是國字臉，嗓門洪亮，個頭很高。幹活一個頂我三個。對吧？”
潘小棗咬著嘴唇點頭：“沒錯，沒錯！”
“你會唱歌，隻不過不太著調。”
潘小棗又哭又笑，捶他的肩膀：“那是為了不讓你無聊。你這個死鬼，你什麼時候想起來的，怎麼都不告訴我。”
丁立鬆開她，目光落在樹林裏兩道重重的劃痕上：“昨天我腦子裏一直出現一個男人的樣子，但是想不起他是誰。剛才從上麵滾下來，他的名字和以前的事像炸開的蠶豆一樣蹦了出來。好多好多的事，全蹦出來了，小棗，我認識你的時候是七十年代，那時候你十八歲了才讀一年級。”
那些封存了很久的記憶像開閘的自來水，統統流進他的大腦裏。
他與潘小棗的相識相戀，潘小棗為他的付出和努力，所有美好的、難過的記憶他統統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