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學士的臉一下子黑了,他萬萬沒想到程涼會從這個角度來迎戰,他的計劃、說辭全部白費不說,還陷入了一個很微妙的話題之中。
墨韻坊送書之事是瞞不住的,程涼也不糾結書的問題,她現在說的是銀子。
“朱學士,您說墨韻坊掙得是糊口錢。可哀家這麼一算,連幾千兩銀子都能隨便往外撒,在長安也算是富商手筆了。可戶部的商稅冊子裏,好像沒有墨韻坊的名字。哀家著實想不透,是墨韻坊欺騙了學士和朝廷呢?還是他們的銀子別有來處呢?”
朱學士隻覺得後背起了毛毛汗,他強行鎮定:“墨韻坊隻是個書坊,拿人錢財,替人辦事而已。雇主給銀子讓他們印書散發,他們就做這件事。印書的成本,自有雇主承擔。”
程涼撫掌叫好:“好啊,真是好。哀家太感動了,沒想到我大秦還有如此品性高潔之人。窮則獨善其身,富則兼濟天下,哀家本以為隻有古之聖人能做到。沒想到如今我大秦亦有這樣的人。梁買,你等會一定要讓那掌櫃的說明白雇主是誰,不光身份,身高、長相,住在哪個客棧也要問清楚。如此人才,不該不被朝廷所知。大學士您覺得呢?”
朱學士臉脹得通紅,他覺得個屁啊!
這書就是翰林院的人寫的,雇主就是他朱庸本人,銀子也是他和老宋出的。這婆娘非要查下去,翰林院每個人手上都不幹淨。
仁宗爺給翰林院學士的優待實在太多了,天下讀書人沒有不想做學士的。那裏雖然看起來是個清水衙門,但實際上孝敬、潤筆、求字、求畫、求名聲的人多了去,他們的額外收入不亞於六部中最肥的吏部、戶部和工部。
而且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讀書、寫文、參加各地文會,哪怕請客喝酒、聚眾論詩都不用花自己一分錢。隻要人到場,其他事情自有地方官和地方富戶安排。伺候得高興了,寫封揚名的文章;伺候得不高興,寫一封辱沒的文章。
影響力之大,誰人能不忌憚?
先帝爺崩得也不是時候,要等小皇帝再大幾歲,怎麼輪得到這倆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來對翰林院指手畫腳?
朱學士臉色紅了一陣,又轉得鐵青,腰背一挺,傲然抬起下巴:“程太後,老夫勸你莫要欺人太甚。否則,難保不會連帶你們程家一起,留下萬世的罵名。”
程涼笑了:“哀家身為大秦太後,心中所想便隻有千裏江山,萬眾黎庶,區區名聲,又算什麼。朱學士,你們翰林院熟讀聖人之書,可曾聽過‘了卻君王天下事,何計身前身後名’之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