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縣大營中,崔懷德好不容易才收斂住士卒們逃跑的勢頭。
他也和一路狂奔回來的崔懷武碰上了麵。
“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你三哥和其他子弟呢?”崔懷德奇怪的問道。
“沒了,都沒了……”崔懷武涕泗橫流,“什麼五萬人,那就是五萬不聽號令的駑馬,不讀書,不知義,對方一殺過來,連主將都不知道掩護,隻知道四處逃竄。三哥……三哥他……”
崔懷德隻覺得心裏一痛,慌忙擺手:“不要講了,那就不要講了——如今還剩多少人?”
崔懷武苦笑:“我能再見大哥一麵已是不易……”
崔懷德挑起眉毛,長長歎了口氣:“你不是號稱熟讀兵法,若是朝廷能讓你領兵,你不出三年便能平定漠北嗎?”
崔懷武正色:“小弟七歲便開始讀兵法,就連父親就誇我有吳起孫臏之才,否則為什麼會給我改名字為武呢?可此次失敗,並非是小弟領兵不利,實在是兵不堪用。大哥,我覺得我們弄錯了一件事。”
“什麼事?”
“民就是民,變不成兵!”
“嗬,那倒是稀奇了,難不成朝廷征兵不是從百姓中征的?”
崔懷武認真分析起來:“小弟說的是精兵,比如朝廷的禁軍,西域、遼東、南洋三軍府的府兵和各個關口的鎮兵,他們的選拔本身就要看家世,若父輩本身就是兵,家中兄弟也有當兵,他們再當兵時自然就熟悉作戰,也會聽從號令。”
“這倒是有些道理。”崔懷德點了點頭,“可咱們清河自聖祖開國就沒怎麼打過仗了,崔家子弟也早就不去服朝廷兵役,現在咱們上哪兒去找老兵呢?”
“千金買馬骨,千裏馬自來。”崔懷武看似胸有成竹的說道,“我聽說夜琅王那邊正好有個朝廷降將不是?若咱們能收服他,用他來做馬骨,還怕尋不著能戰之人嗎?”
崔懷德立刻想起了之前古大雕和秦政對打時秦政說的那些話,朝廷那邊都承認此人是個名將……
“可他是夜琅王的人。”
這是他最後的猶豫,畢竟夜琅王不是他的下屬,多少還隔著一層。
崔懷武卻不以為然:“夜琅王手下沒有兵,否則他就用不著苦心孤詣來說服我們了。我之前調查過,古大雕是燕山人,跟盧家有些仇,若是我們能讓盧家出麵道個歉,再補償他一些東西,讓他可衣錦還鄉,未必不能收服。
就算是不能,咱們一時半會兒也犯不著跟夜琅王撕破臉,讓他練兵而已。實權還是掌在咱們自己人手上,等拉起一支正經的軍隊,這人用得便用,用不得的話,不要也罷!”
“這麼說來也有些道理。”崔懷德又點了點頭。
“還有一點。”崔懷武神情陰沉起來,“我說民就是民,兵就是兵,不光是在身份上。”
“那還有什麼?”
“還有規矩。”崔懷武笑起來,“大兄萬萬不可還想著崔家的名聲而陷入不必要的仁義,該拿的糧要拿,該拿的人也要拿。想要讓那些屍山血海裏出來的武夫聽話,仁義道德可遠遠不夠。”
崔懷德心裏咯噔一下,雖然已經猜到了答案,但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他們想要什麼?”
“錢,女人和胡作非為的權力。”
崔懷德猛地一驚:“清河可是有祖宗墳塋所在啊。”
崔懷武陰惻惻的一笑:“清河不過一州之地,燕山和東山又不隻是清河。即便是隻剩下了清河……大兄,祖上愛民是為了保家族昌盛萬年,可不是真的想把那些賤民當作主子來伺候。咱們養了他們那麼久,就算宰上幾個,也是應該的吧。”
崔懷德沉默了,他覺得崔懷武這話有些不中聽,但全部都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