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驚奇地發現自己既不感到害怕,也不感到驚慌,他的心跳甚至都沒有為此加快一瞬,仿佛所有的情感都被抽走了。

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

他早就……不在乎了。

粘稠的血液分成幾股穿過他的手指,淌過手掌,又彙聚在一起,滴落在幹淨的床鋪。

趙翊的手指抽動了一下,他的胸口忽然有些發燙。

原來並不是沒有感覺。

趙翊低頭看向自己,視線好像能穿透布料、皮膚、骨骼與血肉,看見他那顆鼓動不停的心髒——

殺了個人,他居然感到

興奮。

難道是因為在夢中與那些嗜血的凶徒接觸了太久,所以他也被同化了嗎?

趙翊不明白。

次日,商人夫婦趕回來收拾殘局。

這種醜聞會讓他們的家族與事業蒙羞,所以他們賠給女傭家屬一大筆撫恤金,謊稱女傭在工作時不小心摔死,然後將人草草掩埋了。

他們也不打算繼續留下趙翊。

送進局子裏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們匆忙辦理了手續,安排趙翊出國留學。

對鮮血的渴望讓趙翊一頭紮進醫學領域之中,他取得了極大成功,載譽歸來,得到了商人夫婦前所未有的熱情與關懷。

女傭的事情早已被埋進曆史的塵埃,無人追究。

而一個在醫學領域出類拔萃的“兒子”,無疑會讓他們獲取更多的名譽和利益。

麵對養父母的姍姍來遲的示好,趙翊全部笑納了。他已不再需要這些虛情假意的愛,但有些事情借助他人之手,總會少去他許多麻煩。

他已經陷落的太深了。

他的雙手沾滿了血腥與罪惡,而他名義上的親人為了維護金錢與地位,包庇甚至幫住他處理掉許多罪行。

趙翊知道他無法在正大光明地站在落羽身邊。

盡管他一直關注著她,暗中讓人記錄下她的所有,在她不知曉的情況下,偷偷陪伴了她成長的全程。

她喜歡狗,礙於家庭原因卻始終沒能養上一隻。

她剛上初中時養了一棵仙人掌,兩年後開出一朵小花,卻又在畢業那年澆水太多死掉了,她為此沮喪了好久。

高中時期,有不知好歹的毛頭小子向她表白,她驚慌失措,連連拒絕……後來他暗地裏將那小子約出來揍了一頓,之後再也沒有人敢去招惹她。

她上大學時,學校剛好在他單位附近。

他借講座的名義前往她的學校,摸清了她的課表,在她放學後的必進之路上等待許久,隻是為了能夠遠遠地看她一眼。

他以為可以這樣注視著她直到死去。

她是他可悲生命的唯一支撐,隻要知道她在,他就會感到很幸福了。

一個意外,他進到逃生遊戲中。

他發現了獨屬於自己的樂園,在這裏,殺戮如呼吸一般自然。他無需再壓抑自己,他的那點兒瘋狂終於有了可以盡情釋放的地方。

他發瘋,殺人,僅憑自己的喜好。

他知道這樣下去終有一天會被遊戲同化,失去自我意識,死亡或者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殺戮機器。

但是他不在乎。

直到……

他看見落羽也進入了這場遊戲中。

他遙遠的星星墜落到他身邊,墜落到森冷陰暗鬼域般的環境裏,她會逐漸變得和他一樣,變得觸手可及。

那麼,他還有什麼理由不去得到她呢?

趙翊舉刀,狠狠地刺下。腥臭的血濺了他一臉,隔著血霧,是落羽看向他的,悲哀而痛惜的眼睛。

……太好了。

她想起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