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滔滔,不舍晝夜。
幾葉輕舟逆流而上,已到巴東。
遠望群山秀麗婀娜,雲霧盤旋迷離,蕭布衣四下望去,突然輕歎一聲。
李靖坐在船頭,卻是望著水麵,聽蕭布衣歎息,問道:“想起秦將軍了?”
蕭布衣點頭道:“是呀,年年歲歲花相似,可惜……歲歲年年人不同。”
李靖四下望了眼,“好在除了秦將軍過,史將軍離開外,其餘的人均在。有的時候,要往好的一方麵看。秦將軍求仁得仁,名揚天下,千古銘記,男兒能做到這點,雖死無憾了。”
蕭布衣道:“話雖此,難免傷感。又過了年了。”
“是呀,又過了年。”李靖望著江水道:“有時候我總是想,比起著滔滔江水,巍峨青山,所有的世間一切,顯麼微不足道。”
“很有道理。”蕭布衣笑道。
二人望向遠方,不約而同的沉默下來。原來又過了年。
蕭布衣稱帝後,又過了年,這一年中,天下又有了不小的變化。舊閥勢力影響前所未有的削弱,蕭布衣重開科舉,再招寒士,活字印刷術的應用,更是讓貧寒子弟的求學之路平坦了許多。同時廣開言路,提高工匠身份待遇,選拔人才不拘一格,擇人之長處錄用,減免賦稅,積極的恢複民生,發展商業,端是四海還朝,天下景仰。還在半年前,李靖終於攻破西京,李唐自王公以下群臣均降。李淵焚燒長樂宮,自盡而亡!
隨後的日子,河東投降,上黨歸降,幽州死抗到底,可終究抵抗不住西梁軍的攻勢,柴紹、李道宗陣亡,宣告唐朝最後的一支抵抗力量的消亡。
李唐已成曆史,梁國蒸蒸日上。
隨後隻用了半年的時間,張鎮周率兵平了李軌,李靖輕易的擊殺了梁師都,自此後天下一統,梁國盡數的恢複了隋朝的舊觀,而且正籌劃更近一步。
雖有雄心壯誌,可平定天下後,蕭布衣並不急於擊突厥,滅遼東,而是開始休養生息,雖不再用兵,卻采用精兵策略,大力的提高兵士裝備水平,整理出自己那時代的一些能被這個時代使用的技術,描述後,交與將作監的工匠琢磨研製,同時號召節,鼓勵經商,仍如以往般聽取群臣建議,博得百官稱讚。蕭布衣見天下太平,終於還是難抗天書的誘惑,決定前往巴蜀行。其實蕭布衣內心有個想法,那就是張角和他仿佛,所以他極為想見見張角的天書。
史大奈在天下安定後,向蕭布衣請求回轉鐵汗國,裴行儼一旁說明原因,蕭布衣知道原委後,雖有遺憾,但終於還是重賞史大奈,放他回轉。二人心照不宣的都沒有提及到裴全當此人不再存在。其實蕭布衣也聽到些裴矩的事,道他眼下在鐵汗國混的風生水起,說不上禍患,暫時放下心事。
蕭布衣說微服前往巴蜀幾日,百官雖有納言、侍郎一幫人等勸阻,說天子不可輕動,可終究還是沒有抗過蕭布衣的堅持。蕭布衣做了一年皇帝已經明白過來,皇帝這活兒也不好做,這幫臣子就希望把他捆在東都、西京兩,什麼大事小情都要聽聽,然後給個意見,這活兒跟他那時候的朝九晚五的工作差不了多少,百官已被楊廣的出巡嚇怕了,可不希望蕭布衣當上皇帝後,重蹈覆轍。不過百官其實不需要蕭布衣做太多的事情,隻需要他不要像楊廣那樣即可。
君臣團和氣,軍民萬眾一心,終於已開啟梁國盛的序幕。
蕭布衣要去巴蜀,身邊的人均想跟隨,蕭布衣終究還是選了李靖和當年去巴蜀的原班人馬,不過少了秦寶和史大奈,多帶了張濟等一幫衛士。
聖上前往巴蜀,方官當然一路護送,謹慎非常。蕭布衣嫌繁文:節太過嗦,取水路西進,很快到了巴蜀的地界。
這一日,終於見到了水。
巴蜀靜如初,多了些商人,比起蕭布衣當年前來的時候,繁華了許多。
雲水許久不見,少了笑容,眉宇間總有些若有所思之意,見到蕭布衣後,不施禮,徑直問道:“我爺爺都走不動了,不能迎接你了,所以叫我來招待你,聽說你當了皇帝,像和以前沒有什麼兩樣呀。”
若是東都百官在場,多半嗬斥這蠻夷子不懂禮數,竟然敢這麼對聖上說話。蕭布衣知道雲水的性格,微微一笑,說道:“我沒什麼兩樣,雲水,你可變了|多。”
雲水聽到,突然眼圈一紅,轉過頭去,半晌才回過頭來,“過段時間,我還要去看看秦將軍,他……是個真正的男人,我很敬仰他。”
蕭布衣道:“你隨時都可以去,也可以帶族人到東都來住,他們不再會輕視你們,若有不滿,盡可找我。”
“可惜,我隻喜歡呆在這裏。”雲水幽幽道:“當初我就是不舍得這裏,這才沒有去中原,現在……後悔了。可今呢……中原已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人了,除了拜祭秦將軍。”她恢複了口氣淡淡,說道:“我爺爺說,你要看天書?”
她說的直接,蕭布衣倒覺得和雲水交往比和那些地方官打交道更加痛快,徑直道:“我來這裏就是看看天書……”見雲水白了自己一眼,蕭布衣補充道:“當然,我還要看看兒,就算不說話,看一眼也好。婉兒還好吧?”
“聖女比好。”雲水道:“最少在我們心目中,比要強很多。爺爺說,要看天書,要帶齊三件東西,你可帶了?”
蕭布衣道:“均已帶在身邊。”
“那跟我來吧。
”雲水轉身向望月峰的方向走去,蕭布衣苦笑不語,帶眾人跟隨。
等到了山峰下,雲水道:“還是老規矩,帶三名手下上山。蕭布衣,這是這裏的規矩,大祭祀也不希望太多人上山。
蕭布衣四下望去,周慕儒、阿鏽早早上前,均道:“聖上,我們想去。”他們絲毫不掩飾想見婉兒的念頭,蕭布衣點頭應允,又望向了李靖。李靖道:“我也想去看看……天書。”
蕭布衣帶這三人上山,張濟等人等候在山下,蝙蝠四兄弟雖無奈,還是托周慕儒、阿鏽若是見到了婉兒,可以的話,向兒問候一聲。雲水不耐煩他們嗦,當先向山峰登去,蕭布衣回首往事,望白雲悠悠,笑容已有了勉強。
周慕儒和阿鏽抬著鏡屏風,累的氣喘籲籲,蕭布衣雖想幫手,二人執意不讓。
李靖還是臉色鐵,雙眸炯炯,留意周圍的動靜。雖天下已定,但蕭布衣出巴蜀,他有負衛護蕭布衣的職責,不敢怠慢。
到了絕情洞前,雲水帶四人入洞。
蕭布衣見隻有雲水帶路,司馬、司都不在,不由問道:“兩司可好?”
雲水回道:“你肯定奇怪為什麼們不在?卻不好直接問出來?”
蕭布衣被她說中心事,微微一笑,“我和司有些舊緣,其實想和他見見。”
雲水道:“爺爺說了,三司不會見手持太平令之人,這也是規矩。”
蕭布衣皺了下眉頭,聽雲水的口氣,感覺五鬥米和太平道倒是怨恨頗深,可為何要見天書,卻要到五鬥米教的地盤,蕭布衣想不明白。
眾人在石窟中行走,終於來到深澗之前。
天梯仍在,可對麵並沒有任何人。
“婉兒呢?”周慕儒忍不住問。
“看天書,不需要聖女在此了。”雲水冷漠回道。走到石壁前,撿起石頭輕敲幾下,聲清脆,當年一般,遠遠激蕩開去。等了片刻,對麵傳來了幾聲輕響,雲水側耳聽著,蕭布衣聽那聲響很有規律,心中微動。
過了片刻,對麵不再有何響聲,雲水道:“大祭祀讓你們將鏡屏風和太平令,還有那兩個半塊玉放下,七天後過來。”
周慕儒本來就一肚子火,聽到聲道:“你們讓我們放下,我們就放下?”
“你當然可以不聽。”雲水道:“我是轉達大祭祀的話而已。”
蕭布衣並不猶豫,令周慕儒將鏡屏風放下,又取出了太平令和兩個半塊玉,輕輕的放在地上。雲水見狀,當先走出,到了洞口後,丟下一句話,“七天後,我們再來。別的時候,你們最不要上山。”
她飄然而去,留下四人都是緊眉頭。周慕儒不滿道:“這算什麼,聖上一統江山,竟然在這裏吃癟嗎?”
蕭布衣倒不在意,下山的時候不解問,“當初好像苗王也讓我們等了段時間……”
周慕儒眼前一亮,“難道這段時間,他們還要婉兒給我們托夢,我去轉轉。”拉了阿鏽,向市集走去,蕭布衣苦笑道:“這次恐怕不是那麼簡單,二哥,你有何看法?”
李靖也想不明白,慰道:“等七日不就知道了?”
“這好像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蕭布衣苦笑道。
眾人隻能在此等候,七天內,周慕儒和阿鏽鞋子都走壞了兩雙,可沒有人抓他們去托夢,不由悵然若失。等七天後,雲水主動來找蕭布衣等人,說道:“時機成熟了,可以去。”
蕭布衣問道:“什麼時機成熟了?雲水姑娘,還請詳細說一下。”
雲水是天性如此,不過對蕭布衣還算態度不錯,說道:“其實我當初也不知道為何要等七天,隻按照我爺爺和大祭祀的吩咐做。這幾天我問爺,他說要看天書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必須要等一段日子,也並非所有的人有了太平令、銅鏡屏風什麼的就能看到,你好像……有緣吧。”
蕭布衣聽的更是糊塗,李靖道:“那煩勞娘帶我們前去。”這次眾人輕車熟路,徑直來到天梯前,山洞仍是空寂,天梯仍是陰森,不過山洞中鏡屏風已經不見,天梯對麵,彌漫著淡淡的輕霧,有蕭布衣當初見婉兒之時。
蕭布衣有些心酸,問道:“雲水,我們見過天書後,能否見見……聖女呢?”
雲水搖頭,“她……說不用見了。大苗王也說了,見你後,聖女隻怕心情激蕩,對她身體不利。蕭布衣,你還是不見了吧。”這次雲水是商量的口氣,周慕儒和阿鏽聽她這般說,都是心中酸楚,可知道大苗王也是為兒著想,不能斥責。蕭布衣歎口氣,“那煩勞你代我向她問候,就說……我……我們都想念她!”
雲水點頭,天梯對麵突然傳來一聲響,有之音,雲水臉色微變,說道:“天書要現了!”
眾人都是心情有些緊張,就算蕭布衣、李靖都不能例外。扭頭向天梯對麵望過去,隻見到一道金光射出,照在了薄薄的雲霧之上。
雲霧同水幕,上麵已印上金字!
周慕儒、阿鏽從來沒有見過這等奇異的景象,都是目舌。蕭布衣心中一動,卻想到當年在地下宮殿見到的水幕字體。可來不及多想,隻神貫注的看雲霧上的文字。
果不出他所料,雲霧上現的文字他頗為熟悉,赫然就是他那個時代的簡體字。
李靖眯著眼睛仔細的看,顯然也不想錯過這種奇景。
雲霧上,那文字在周慕儒、阿鏽的眼中起來非常吃力,而且是活的,一排排向上浮動,到了最上頭,消失不見,可下方還有源源不絕的文字出現,向上浮動。蕭布衣卻是見怪不怪,因為這種顯示字體的方法,就和他那個時代的電影屏幕中演職員表的出現方式沒什麼兩樣。
他顧不得和李靖、阿鏽等人解釋,集中精力閱,不知過了多久,又是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來,雲霧上霍然出現個子,表情淡靜,向這麵揮手微笑,阿鏽、周慕儒一時間夢幻,大叫道:“婉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