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若是計恩在宮裏出了事,我回宮的第一時間便會得到消息,可我回宮已經好些日子了,並未聽說他出了什麼事啊。
“我回來時才知道計恩並未進宮複職,而是在數日前,經人介紹冒替一個貴族子弟參軍,跟著三殿下一同去了草帽山剿匪,然後很不走運地死在了與匪徒的混戰中,昨日三殿下派人送來了計恩的骨灰和撫慰金,趙希嫻,她,她不勝悲傷,寫了一封遺書,隨後割腕自盡。”
“竟是如此。”柏周欲哭無淚,有些驚異,又有些不甘,為什麼?我明明已經為他們鋪好了路,計恩進宮,自會有蔡公公保他平安無虞;趙希嫻足不出戶,安居於室,影子大人也會常伴左右,這一對璧人本應是幸福喜樂的安度此生,如果一切都按照我的安排,這樣的事情根本不會發生,他們又怎會雙雙離世?
影子道:“她的墳葬在後山,與計恩一起。這是遺書,是她留給你的。”
柏周神情落寞地接過遺書。心有不甘地問道:“大人,是否會留在金宣。”
影子道:“我自由了,不日就會離開。”
柏周還想開口,但聽影子道:“你不必挽留,不管你有什麼目的,如今趙希嫻已死,我再無束縛,不會再插手金宣城中的任何事。就此別過,告辭。”
柏周不再挽留,影子大人果真如影子一般,悄無聲息地遁去。
影子走了,趙希嫻也死了,或許隻有如此才是真正的塵埃落定吧!朝中的大臣們聽到這個消息,估計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柏周去尋小苑,讓她買了些紙錢和白幡,二人去往後山一處墳塚。
後山。墳塚。
柏周行至一處墓碑前,上麵寫著“計恩、計趙氏之墓”。隻是簡單的幾個字,就定下了兩個人悲劇的一生,沒有冗長地辭藻描繪,隻是一對平凡夫妻的合葬之墓。
人有時候想要的東西很簡單,但是得到它的過程卻如此繁雜。或許,人為之努力的終點,隻是墓碑上銘刻的幾句,生於何地,死於何時。
大業未竟的路上,柏周已然覺得很累了。
青天白日,柏周看著火盆中燃燒的紙錢,從袖中找出趙希嫻留給自己的遺書。
正麵寫著“柏周親啟”。柏周撕開信封,展開信紙,上麵寫道:“醉仙樓與姑娘初遇,自覺姑娘機敏過人,誠善可交,後經罹難,幸得姑娘大義相救,為希嫻謀得良婿,希嫻戴罪之身,這才得以苟活至今。姑娘對希嫻有再造之恩,希嫻今生無能為報,惟願來世能為姑娘執箕帚,奉匕著,結草銜環,以報姑娘今生之恩。”
“姑娘讀此信時,想必已知亡夫之事,是我糊塗,枉費姑娘一片苦心,未能阻止他奔圖大業,沒想到他竟一去不回。許是我福淺命薄,父母親族相繼離我而去,抑或今生他本不該遇見我,是我令他平添波折。如今,他猝然離世,往日恩孚,曆曆在目,吾悔不當初,思來想去,業已無顏苟活於世,惟願他泉下有知,原諒我私心作祟,同他一起合葬。今生不能接續良緣,願,隻願來生能做回尋常夫妻,免受世俗擾,永結同心好。”
柏周揮淚,將信丟進火盆,看著它燒成灰燼,冒出黑煙。心道:“我一直沒說,你已經報答過了。還有計恩,他是真的喜歡你,從你第一次進宮,他為你抬轎,你諒他笨拙,對他溫馨一笑;亦是他在養傷之時,聽聞趙府被抄,棲棲遑遑地找到我,求我救你一命。計恩能得你以死相殉,今生足矣。我與計恩,早已同你兩不相欠。”
柏周思索時,一個不速之客悄然來到,原是趙希嫻生前好友李茗薇。
可是今日的她不再趾高氣昂,看向柏周的眼神中透露著悲傷和愧疚。
柏周站起身行禮,被李茗薇製止,道:“這不是在宮裏,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柏周頷首不語。
李茗薇道:“我昨日得知計恩死在了戰場上,便想來看看她,沒想到她竟然......”頓了頓又道:“我按照希嫻的遺願,將她倆合葬在這老樹下,我......”
柏周見她吞吞吐吐,想她許是悲傷過度,出言安慰道:“小姐節哀,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李茗薇有些緊張,看著墓碑,內疚地低下頭,深吸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在宮裏為計恩安排了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