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章 逃離清國(1 / 3)

不知何時蕭備被冷水潑醒。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看,樓房裏鋪了一些肮髒的稻草。幾束陽光通過牆上的縫隙照在他身上,房子空氣渾濁,十分潮濕,由於犯人吃喝拉撒都在這裏,所以惡臭無比,昏暗渾濁。見他比較魁梧,審訊官先是好言相勸,希望他棄暗投明,加入清軍,並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報都說出來。蕭備麵對殺死自己兄弟、老師孫督師和盧象升將軍的清軍,當然沒有一絲好感,斷然拒絕清軍的招降。審訊官看到他如此不上道,便往他身上招呼了很多狠毒的刑具。什麼夾指、拳打腳踢都是輕的,最讓他一生難忘的便是刷洗,獄卒首先將他脫光衣服按在冰冷的鐵床上,然後用無比滾燙的開水澆在他早已化膿的身上。這已經讓他哀嚎遍野,後麵還趁熱用鐵刷子在他開水澆過的地方,用力來回刷洗,要直到刷得他白骨露出死掉為止。他一看這往死裏整的架勢,又想到自己的父母妻兒,沒過半個小時,索性就可恥的投降。他的後槽牙差點就咬碎了,並說了一些軍事情報。他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呼“大清萬歲!”以後這將是他難以啟齒的經曆。他是很痛苦,很愧疚的。金軍這幾年連續征戰,人手比較欠缺,又知道他的履曆,便決定給他個十戶長當當,讓他管理10人的騎兵隊。工資是在大明的數倍,由於他之前的罪人身份所以要先克扣一些,而且命令蕭備和當地一女子結婚。此時蕭備內心是複雜的,他為大明征戰三年,結果長官兄弟都戰死,友軍不救,軍餉不發,糧食不發,朝廷使他寒心。但盧象升將軍、孫督師的音容笑貌猶然在耳,他衣服裏還有孫承宗督師送給他的名將戚繼光的《紀效新書》,不過眼下身在敵國監獄,隻能委曲求全,虛與委蛇,待時機充分時,再逃回大明,逃回家鄉。

隨後的日子裏,蕭備漸漸忘了初心,在清國當兵確實要比在大明要好很多。工資不會扣,幹得好的話還會被賜予田畝房子。他所在的綠營中,大部分是投降的明軍,還有少量的被擄掠來的人和朝鮮人。在軍功財富的刺激下,他開始賣力的隨清軍攻打大明,而戰鬥也不再提心吊膽,他處在每一次戰場的邊緣,偵查敵情。他得到了精致的火器、做工精細的盔甲,和清兵作戰有一種安全感。但他有一些不敢看因戰爭而死的百姓,他確實很愧疚。不過這一點愧疚逐漸消失在金國糜爛的生活的旋渦中。當一個普通人脫離了痛苦,突然變得富足,他可能會報複性的享受在聲色犬馬中,蕭備也是這樣。他和同僚們大口喝酒吃肉,活在紙醉金迷中。有一次因為作戰勇猛,他被分得了幾個奴仆,都是擄掠而來的。兩個男人,還有一個女孩,長得和蕭備的妹妹一樣可愛。蕭備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家人了,所以對這個女孩十分好,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一樣看待。蕭備十分享受這樣的生活,唯一令他有一些牽腸掛肚的便他的父母。他已經大半年沒有聯係他父母了,現在生活稍稍安定下來,他開始想方設法的聯係他的父母,如果能順利的將他的父母安定在清國,他這一生也許就這樣為清國效力。但是這些年連連兵荒馬亂,雖然蕭備之前已經勸父母移居南方,但他還是有點擔心。現在聯係不上,他也越發慌亂不安。

他們這些中下級軍官每逢戰爭結束會泡在青樓,大都由被擄掠而來的女子所組成。蕭備擔心父母,沒有心思去那裏,但又怕滿人長官不高興,好硬著頭皮去了青樓。裏麵的人們都像是欲望的奴隸,他們的眼神顯得有些恐怖。走進陰暗潮濕的青樓,他很不適應這裏的氣味,看著這些平靜的像木頭的女人。

其中一個女人塗滿脂粉,眼角偶爾還有淚痕,眼睛無神而空洞。看到客人來了,她像機器一樣熟悉而僵硬的微笑著,準備招待。

“你是哪的人?”

“奴婢老家是山西的,長官。”女人的聲音雖然沙啞但卻異常熟悉,蕭備心頭一驚,連忙追問道“你是不是宋環村的,你有沒有一個弟弟叫蕭備?”蕭備略顯激動。

“是的長官,您是……”女人有些疑惑。

“我是你的弟弟!”蕭備望著這個可憐的人,腦海裏突然回憶起他的童年的點點滴滴。年少的時候,母親和姐姐背著他休息、耐心的給他喂飯、教他算數、給他的衣服縫縫補補,受傷的時候給他包紮傷。一股熱淚從他眼中流下。人生總是這樣荒誕不經,浮生半場總是夢。

姐姐蕭桂花也認出了這個弟弟。他們已經四五年沒見了,連樣貌都幾乎不能辨認。春去,秋來。世事無常,時光像巨大的猛獸吞噬著他們所熟悉的一切,撕裂他們所珍惜的、保護的一切人或物。在等待人們重新構建起他們所愛戀的人和物後,便趁他們毫無防備的時突然跳出來再次將其毀滅。愛之深,痛之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