譙三娘刺繡活計十分出色,林如海一邊暗地裏給她加擔子,一邊又明確勸告陳肅對她看緊一點,別給她搞事的機會。
關於這一點林如海不說陳肅也清楚得很。
五月裏,織造府夏季的貢品終於都湊齊送上了路,林如海覺得,此時把羊毛毯子拿出來,正好可以幫助當今稍稍轉移一下朝堂上來自朝臣和皇子們的視線,再說,大夏天的,羊群本身也要脫一次毛,正好借機公開試驗一番。
羊毛的事情林如海並沒有走織造府的公開渠道,而是用上了當今派過來的暗衛,所以織造府的貢品尚未到達京城,羊毛毯子就已經送上了禦案。
當今因為義忠親王的事兒忙得焦頭爛額,沒有一個太子立在前頭給諸位皇子們當靶子,奪嫡之爭便明晃晃地擺在了當今眼前。
而義忠親王一事過後,當今一連損失了五個皇子,但後麵還有五六位已經成年的皇子立著呢,朝臣也明裏暗裏催促著再立太子,當今隻覺得自己站在了全世界對麵,卻沒有一個合適的隊友出來幫忙抵擋那些風風雨雨。
林如海的羊毛毯子可真是送到了當今心頭上。
當今在民間的名聲極好,畢竟每一次賑災活下來的災民們可都是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而且大周各地已經多年沒有出現什麼刮地三尺、滅人滿門之類的貪官汙吏,甚至積年的老人們還會感慨一下如今能混上兩頓飯的好日子。
可是這一切都是當今通過當今多年對官員們壓榨得來的成果,眼下當今老了,他自認年輕的時候虧待了不少官員,所以慢慢開始收買人心,還一反常態地放開了官員們從國庫借錢的權限,讓國家財政變得更加一塌糊塗。
可以說,當今自己也明白自己恐怕要給下一任皇帝留下一個難以收拾的爛攤子了。
但眼下若是能把羊毛這東西用好了,說不定他自己就能把戶部的爛攤子給補上,如此,對生前身後名就更有好處。
當今噌的一下站起來,激動得在禦案後頭來回走動。
如今的大內總管姓權,人稱權內相,本人也是來自蜀中,隻是小時候被人販子拐走,後頭又在山西經曆了一場饑荒,就被淨身賣入宮中。
饒是權內相知道自己已經找不回親人了,但對於蜀中的消息一向都關心得很,當今也知道此事,覺得無傷大雅,甚至還認為這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大內總管有情有義的表現。
人總是這樣,就算自己是個冷心冷肺之人,但也希望自己身邊最好都是有情有義之人。
權內相看內封就知道是從蜀中秘密送上來的消息,所以見當今這樣激動,他趕緊送上台階:“陛下萬歲。想必是蜀中官員送來了大喜的消息,這都有賴陛下教導有方啊!”
當今已經決定讓權內相去蜀中向林如海宣旨,所以也不吝嗇多說一點,“倒不算蜀中官員送來的大禮,是代善那女婿,他送上了這紡織羊毛的法子來,還說若是做得好,可不費一兵一卒就收下韃靼、青海、西藏三地!”
權內相聰明歸聰明,可怎麼也想象不到,這小小的羊毛紡織辦法就能撬動那三地蠻夷。
不過,心裏那點質疑也不妨礙他滿口對榮國府、對林如海以及對當今的奉承。
這麼一會兒,當今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開始吩咐下去明日要臨時開啟大朝,還要請榮國公賈代善以及寧國府賈敬列朝,至於羊毛的消息,他隻讓給二品以及二品以上的官員們透露一二,榮寧二府自然也要通知一聲。
乾清宮裏的太監們被使喚得腳不沾地也沒敢抱怨,畢竟大周在上朝一事上麵遵循唐製,五日一小朝,每旬一大朝,平日裏大臣們隻管正常上值就行,這般突然宣布大朝的時候可真不多。
榮國府賈代善那裏當然要權內相親自去通知一聲,不過權內相本能地留了個心眼,在說起明日臨時大朝是因為羊毛而起之時,一直暗中留意賈代善的神情。
賈代善隻是恍惚聽說過一回羊毛的事兒,畢竟往韃靼人那裏找紡織羊毛的技術,還是通過榮國府的人手去做的,林如海和陳肅不可能一點也不透露出來。
可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這羊毛到底哪裏值得臨時開啟一場大朝會的,所以這疑惑就明晃晃地表現在了臉上。
“我那女婿好似提過一嘴,可都過了好幾年,倒是不知道他還真做出什麼名堂來了。”
權內相再次恭維了林如海和榮國府一番,回去主動把在榮國府發生的事情跟當今一說,當今雖然沒有什麼表示,但權內相明白既然自己沒有被斥責,那就表明這事兒他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