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存誌才撕了一條雞腿,剛咬了一口,聞言一驚,卻是連鬥篷沒有摘下。
不悅道:“‘偷’吃?怎地,本官不過買一隻燒雞,是惹得天怒人怨了,還是犯了哪條王法了?”
聽出他話裏帶著怒氣,李彪嘖嘖道:“不過開個玩笑而已,何必如此較真?”
“開玩笑?嗬,你與本官很熟麼?”
“同在衙門做事……”
“即便在同一個縣衙做事,本官與你,亦不是同路人。”
“你——”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李彪還真來氣了,“別以為你多念了幾年書,就有什麼了不起!”
這個邱存誌,進士出身,被貶到縣衙做個媒官,卻是連那縣太爺都不放到眼裏。
不就是因為那孫樂山,隻是個舉人,後來拿銀子往上賄賂,才得了個縣太爺當當麼。
當然,孫樂山為官二十年,從這個縣衙混到那個縣衙,縣太爺算是當到頭了。
邱存誌耿直道:“本官還真就是了不起!爾等若是不服,也去考個進士一試。”
“你——”
李彪語塞。
在讀書人裏,進士可是萬裏挑一,他一個寫字都歪七扭八的粗人,做夢也不敢想。
“嗬,你是進士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落得如今與我同在一個衙門做事!”
本以為這句話戳到了邱存誌的痛處,能羞辱他一番。
誰知,人家根本不介意,反而吟詩一首。
“伊呂兩衰翁,曆遍窮通。一為釣叟一耕傭。若使當時身不遇,老了英雄。湯武偶相逢,風虎雲龍。興亡隻在笑談中。直至如今千載後,誰與爭功!”
李彪睜著迷茫的大眼睛,如聽天書。
邱存誌則更加鄙夷。
“聽不懂?這就對了!本官如今隻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可憑本官學識,總有出頭之日。倒是爾等,哼哼……”
李彪雖然聽不懂那詩,可聽得懂那句‘虎落平陽被犬欺’。
“你——你說誰是虎,誰是狗,誰欺負你了!”
可邱存誌,卻連個解釋都不給,便大踏步離去。
蕭杏花將這一切看在眼裏,聽在耳裏,大為震驚。
這詩,她前世看過,記得也清楚。
不過,她當時看到的是一封血書,是宋大壯從死牢中,偷偷帶回家的。
她問過宋大壯,得到的解釋是,死牢中的一位被誅九族的禦史,臨死前蘸著酷刑後身上所淌的血液所寫。宋大壯沒有將此絕筆信外傳,隻默默背下來後,問了當時一位讀書人。
那讀書人給的解釋是,這詩是王安石所寫,是遇到明君得以施展抱負的欣喜之情。
可惜,她那時候隻是一內宅婦人,隻聽宋大壯為此事輾轉歎息至深夜,其他的,她也沒多問,宋大壯也沒多說。
那位慘遭誅九族的禦史,應該不會這麼巧,就是邱存誌吧?
“咳,怎麼傻愣愣的?”李彪在走過來,揮了揮手。
蕭杏花這才回過神來。
“沒什麼。今天多謝你前來捧場。”
“謝什麼,反正我本來也想吃。”
李彪衝邱存誌的方向吐了口唾沫,來發泄內心的不滿。
“瞧他那得瑟樣,好像天底下就他最大一樣,譚大人當時還中了狀元呢,都沒他能得瑟。真是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