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陸四爺(1)(1 / 2)

晴空萬裏,深藍似海。

春季的陽光雖總是柔如絲綢,有時卻也耀眼而熾熱。

數十個受過精良訓練的衛士,裸臂坦胸站在陽光下,在路中央分作四五排,腰杆挺直得就像一杆杆鋒芒畢露的標槍。

他們每個人都已汗濕全身,口幹舌苦,似站在一盆將沸騰的水裏,又熱又悶。

饒是如此,也沒有誰會擅自跑離隊伍,到陰涼的地方歇一會兒喝一口水。

他們甚至連動都不會動。

這倒不是因為他們隻要動一動立刻就可能丟了飯碗抑或遭受更嚴酷的懲罰。

而是因為他們的靈魂已有了一種軍人的特質,堅忍不拔,不易屈服,不會倒下。

他們時刻嚴陣以待,時刻準備抵禦和衝鋒,這就是他們此生最該做的事。

他們的主人救活了他們的家人,在逃荒到無路可走時是主人伸出慷慨之手將他們紛紛從鬼門關拉回來。

他們必須知恩圖報,而現在正是一個報答的好機會。

他們克服酷熱的辦法向來很簡單,也很有效:心靜自然涼。

但很多人的心其實一點也不靜。

有的人在想著妻子可不要因他昨夜的一句狠話就氣得回了娘家。

有的人在想著該給老母親買一些柴米。

有的人在想正經的事,有的人在想不正經的事。

家裏的一兩燒酒沒喝完,夜間定要買一包茴香豆美美地下酒。

東門邊那天手運不佳輸了三兩銀子,明天再踩一腳狗屎去贏回來。

桂香樓老媽子的屁股也夠翹,找機會應該狠狠摸一把。

想著想著,都逐漸忘了頭頂驕陽的毒辣,心中的靜大多時候豈非正是在不靜中產生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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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四爺身心放鬆地半躺在一張雕花精致的涼榻上,衣服整潔考究,微闔著一雙比葡萄還小的眼睛,似睡非睡。

樹葉無風而動,樹影投在地上、身上,也在輕緩的搖擺。

似已瞬息萬變的婆娑樹影裏,陸四爺嘴角流露出的笑意更悠哉。

舞女扭動著曼妙身姿,仍自翩然起舞。

歌女懷抱琵琶,仍自撥弦幽唱。

陽光照在她們發髻間的飾物上,鮮明地閃著柔媚迷離的金光。

歌聲動聽,舞姿養眼,讓這四野的花花草草也不禁隨曲而吟、隨色而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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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的一頭,突有一輛黑漆油亮的馬車疾馳過來。

車輪馬蹄帶起的塵煙在陽光下良久才漸漸散去。

馬車停住,卻因刹得太急,前輪嘎的一聲竟有些傾斜,讓人看了真擔心會脫落。

而拉車的駿馬也驚駭得引頸長鳴。

趕車的人倒是猶自神色泰然,舉止從容,挽韁安馬間已四下顧盼,眼睛陡地發亮。

前方路中央,幾十個袒露上身的魁偉大漢,直立如槍,嚴謹地分守兩側,讓出一片場子。

場子裏古琴數盞,纖指撫弦,流曲清雅。

更有美豔舞女,迷醉人心。

不遠處又直立著一杆數丈高的旗幟映日招展,其勢竟比將軍的戰旗還要氣吞山河。

旗上用明亮的金線繡了八個大字,也是威風凜凜,氣派不凡,足以震山撼嶽。

——陸在前方,留命則往。

意思再明顯不過:不留命,則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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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命留下,能繼續前行的隻有鬼魂。

不願意留下一條命,對方也會強行奪走你的命。

這八個字真是太囂張。

現在車夫已住,他是準備留命還是——

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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