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明是第一次從母親口中聽說父親以前的事情。
在平靜的陳述裏，他甚至很難將從前的父親和母親口中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掛鉤。
倒是能和最近的那個男人挨上。
聽到父親屢屢落榜的時候，他朦朧地對父親為何憎惡他讀書有了認知。
既權勢隻手遮天，一片黑暗的路何必要走。
這大概就是父親的想法。
他厭惡讀書的自己，也是厭惡曾經無能為力的自己。
室內陷入短暫寂靜，小小少年背脊筆挺的站在床前，臂中抱著幾本薄書，捏在書沿的指尖發白。
“明知天壑而故為之，這才是我裴陽的兒子。”
何思晚驚慌看去，裴知明神色稍稍動容，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門中逆光浮現，容顏俊美，宛若天神。
“裴..裴郎，這書..”
給了妻子一個安撫的眼神，裴陽蹲下平視著裴知明。
“我將這書給你的意思不必多說，今後我不會再限製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裴知明繃著小臉，表麵好似平靜，眼眶不著痕跡地微微泛紅。
抽出被他抱著的其中一本，裴陽準確無誤地翻到序言。
“君子博學而日參省乎己，則知明而行無過矣。”
“明兒，爹希望你今後無論走到何種地位，都要謹記你名姓的由來。”
裴知明深深的看了裴陽半晌，許久，他嘴唇輕嚅。
“爹。”
小孩垂下視線，有什麼快速滴落。
“你拎著的雞在滴血。”
“裴陽！”何思晚暴起。
“你把明兒房間都弄髒了！”
“哎呀，抱歉抱歉，我忘了。”不好意思地笑笑，裴陽躲過妻子襲來的拳頭，拎著雞頸一溜煙消失。
“真是的，你爹現在越來越沒正形了！”何思晚叉著腰嗔罵道。
裴知明低頭看著被洇濕邊緣的字跡，唇角勾出極輕的一個笑。
“沒事，挺好的。”
三人圍坐廳堂，其中兩個眼睛亮亮的看著裴陽手上剛端出來熱氣騰騰的湯鍋。
“好香呀..娘。”裴明月拽了拽娘親袖子，饞的口水咽了又咽。
何思晚差點沒克製住起身，自從裴陽開始下廚，好似打開了她的嘴饞開關，就算隻是普通的野菜他都能炒的脆嫩鮮香，讓她從開始的偶爾不好意思想要幫忙到如今完全躺平等吃。
肚裏的老三乖巧孝順，不僅反應不大，連踢腳都輕，讓她可以完全不需分神的享受美味。
裴知明倒還坐的住，但眼睛也不住地往裴陽放到桌中間的陶罐瞧。
每個人身前分了一個碗，裏麵是提前燙好的細麵和小青菜，裴陽用大勺給每人舀了幾勺湯，飄著少許油花的雞湯香氣爭先恐後地鑽入每個人的鼻腔裏。
裴明月已經快要忍不住，小身板坐的直直的攥著勺柄。
挑出唯二的兩隻雞腿分別放進何思晚和裴明月碗裏，再分上幾塊嬌嫩的部位，剩下的平均給自己和裴知明分了分。
這雞被餓的快剩個架子沒什麼肉，但配上蘿卜熬出的湯十分鮮香。
在裴陽坐下後眾人起筷，何思晚先喝了口湯，舌尖綻開的清甜和淡雅瞬間打開味蕾，再嚐麵，軟糯又有韌勁的麵條吸滿了湯汁在口中跳躍，滑落咽喉後仍然回香無窮。
何思晚不後悔嫁給裴陽的心情在此刻到達了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