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冰棍要二百五十六？”
“搶錢啊！”
“二百五十六我給你掃過去了啊！走了！”
女人身穿國風旗袍，側邊開叉，長卷發披肩，走步間臀胯扭動弧度完美，背影盡顯風姿。
“我丟！”
店老板找東西起身就見這一幕，摸摸下巴胡茬，暗惱沒見到正臉。
秦玉英跨出街頭網紅便利店，撕開冰棍包裝袋，塞進嘴裏，又涼得‘嘶’一聲拿出來。
“上次下來曆練一根冰棍才五毛，這才過去半年，就漲價這麼多？”但是她忘了，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凡間已經過去幾百年。
這次接手的同樣是一名與她做了換命交易的質樸中年女人。
聽那女人自述，她從記事起就呆在孤兒院，愛上了同樣孤兒院長大的哥哥，可後來他被富商領養走，再沒見過麵。
她也一直未離開C市，在孤兒院附近的小學任職，她始終相信他會兌現小時的諾言———“回來接她。”
可直到現在，她已經四十二歲。
就算他站在她麵前，她都不定能夠認出。
但女人發現自己錯了，她一眼就認出了最近網絡上瘋傳的視頻裏，那個被捅十七刀抬上支架的男人。
搶救長達四天，無效。
她是個癡情的，為救自己愛而不得的心上人，不惜一切代價找法子，在得知有個網站可以與神仙做交易後，她提交了換命申請，自願將自己餘下的幾十年陽壽抵給她。
秦玉英回複她，“後悔嗎？”
“用自己的生命去救一個愛而不得有家庭的男人，值得嗎？”
她說：“不後悔。”
至此，秦玉英接手了她接下來的人生。
*
耳邊是擦著臉頰生疼呼嘯而過的勁風，我貌似在自由落體。
“那邊那女的，快閃開！”
不遠處有人見著快速下墜的不明物體，大聲提醒正下方舉著冰棍的秦玉英。
“閃開啊！”
來不及了！
“啊！”
尖叫聲中，秦玉英茫然抬頭，然而高空墜物速度之快，令人來不及反應。
我砸在她頭頂，腦袋爆漿開花，場麵一度失控。
血腥模糊的場麵也擋不住當代年輕人的獵奇心，舉起手機各種尋找角度拍攝。
圖片視頻飛速傳遍大街小巷。
可下一秒，時間靜止.....
趕時間的外賣員滿頭大汗騎著電瓶定在原地，連樹幹上的枝葉都停止晃動。
被開了瓢的秦玉英緩緩扭動身子，從地麵爬站起來。
她望著腳邊那個四分五裂的小女孩兒，和隻嚐了一口的巨額冰棍，無名火直衝腦門，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笑容，鮮血從她腦門中間那條縫裏淌出來，吐出掉落的牙齒，口齒不清道：“你媽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還沒吃呢！”
那麼貴。
“氣死我了！”
優雅不再。
深吸幾回合氣，她調節好情緒。
雙手交叉疊印，橫檔胸前，念道：
“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
一腳跺下，以秦玉英為中心，一道金光暈開，周圍人如同木偶般被操縱著沿著來時路返回。
朋友圈裏熱度飆升的相關內容也悄無聲息刪除。
肉眼可見的，秦玉英那具今天新得來的肉身在恢複。
“...”
幾天後————
我叫秦昧，
奶奶說我是她撿垃圾的時候順手撿的，是個孤兒。
一開始，奶奶不讓我喊她奶奶，她說她沒有那麼老，可是我被打屁股也堅決不改口。
“杠！”
客廳裏，秦玉英咧著大牙摸牌，在她對麵以及側邊坐著的，是幾個富太，而我正窩在沙發裏，兩手捧著她的二手機刷某音。
流行音樂大聲播放，吵著那邊的秦玉英，她點燃一根煙，叼在嘴邊，搓動麻將，“小兔崽子，小點聲！”
我適當減緩音量，仍舊瞪大雙眼盯著屏幕上那個不穿衣服的大哥哥，搖頭晃腦。
大哥哥搖身一變，穿上衣服了。
我皺起眉頭，不滿嘟噥，“你滴，嘶啦嘶啦滴！”
下一個，下一個。
“最新通報：C市江溧鎮一高檔居民樓家中爆炸著火，事故已造成3人死亡。”
歪歪頭將視頻往上滑，瀏覽再下一個視頻。
“11月11日這天，一對年輕夫婦正在家中為三歲女孩慶生，誰知這時突發火災，門也失靈反鎖，絕望中這位媽媽竟然將年僅3歲的孩子從10樓陽台拋下，女孩墜樓當場死亡。”
“實在是令人痛心疾首！”
附帶一張打碼還能隱約看出摔爛成肉泥的照片，正是警方拍到已經墜樓的女孩。
我睜大眼睛看了這個視頻好多遍。
卻沒有一點印象。
“胡了！給錢給錢！哈哈哈！”
秦玉英一手夾煙，另一手摸牌，口中還咬著不知從哪翻來的牙簽，戴一副老花鏡。牌來了！她擲掉煙頭，突然笑開，雙手伸出攤開大剌剌地將籌碼統統攬入懷中。
“哎喲姓秦的！你是不是出老千，今個兒咱三可是一把沒胡，全給你贏去了！”
“是個是個！對了，你這從哪拐來的小丫頭？”
“這跟著你這老潑婦還能有好日子過？可惜了這漂亮丫頭，長大後估摸著也得是同你一樣這麼不著調喲！”
幾個鑲金掛銀的貴婦瞧著沙發那邊隨隨便便套著大碼破舊T恤的精致白嫩小屁孩，嘖嘖兩聲開著玩笑。